咖啡馆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午休时间。

几个女服务生围在吧台旁，叽叽喳喳对着正在清洗咖啡壶的乔念表达钦佩。

“念念，你那手擒拿简直太帅了！

“那男的那么壮，你一个女孩子居然把他摁得死死的。”

“没有啦.....”乔念被她们的热情包围，不好意思的低垂着眼睛。

“我就是随便学了点防身的东西，真的没什么.....你们别夸我了。”

女同事们却不肯放过她，继续追问，“别谦虚嘛，而且你刚才的话术也好厉害啊。”

“噎得那个男人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你平时在学校里是不是辩论队的？”

乔念红着脸否认，“才不是呢.....我单纯觉得不能再让他继续胡说八道而已，谢谢你们啦......”

少女的谦虚使得周围氛围更加热烈。

在这片和谐的夸赞声中，一个不合时宜的话题却被突然抛出。

“哎，我说念念，你跟那位青梅竹马最近怎么样了？上周他不是还特意来看你吗，怎么今天没见他过来？”

其他女同事听到后也被勾起好奇心，纷纷附和起来。

“对啊对啊，你俩进展到哪一步了？快说说。”

“长的那么帅，对你又那么好，世界上这么痴情的男孩子不多了。”

“他没来探班，是不是正忙着给你准备惊喜？”

一连串的问题像雨点般砸向乔念。

她清洗咖啡壶的动作明显慢下来。

眼神闪烁，不敢与同事们好奇的目光对视。

“我...我们，就是.....”支支吾吾回应着，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叫。

“他最近.....比较忙吧......”

理由牵强到连少女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站在旁边，手里正拿着干净的绒布擦拭高脚玻璃杯。

杯壁被射灯折射出斑斓光点，透过扭曲光影，能将对方脸上故作镇定的逞强看得一清二楚。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我也没兴趣掺和女生之间的谈话。

但注意到乔念的反应，总觉得再让女同事们继续刨根问底，她那层薄薄的伪装就要碎了。

放下手中杯子。

轻微的磕碰声成功引起其他女生投来视线。

“说起来。”

似是才想到什么，我随意的提起某个话题。

“后天就是店里的季度盘点，需要留下来帮忙的人员名单好像已经贴在公告栏了，你们不去看看吗？我听说这次留下来加班的人有双倍加班费。”

“双倍加班费?！”

这个词语的魔力远胜于任何八卦。

反应过来的女同事们眼前亮起。

“真的假的？我得赶紧去看看。”

“我也去我也去！万一有我呢。”

“走走走！”

围拢的人群散开，朝着休息室内的公告栏涌去。

吧台边只剩下我和乔念。

少女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

她没有说话，抬起还残留些许水汽的鹿眼悄悄望过来一眼，浮现无声的感激。

我点点头算作回应。

拿起其他高脚杯子，重新回到枯燥的擦拭工作。

...

下午的工作在平稳中度过。

我按照流程，制作着外卖订单上不同风味的饮品。

为什么可以说我比较中意这份工作

因为机械式的重复动作可以让大脑相对处于舒适的半放空状态。

不断运转的“中央处理器”得以片刻休息。

很舒服。

“林晖，你手头的订单做完了吧？”

主管的声音通过对讲机耳麦传来。

“嗯，是的，许姐。”

“那正好，三号咖啡豆快没了，你去仓库搬箱新的出来，记得，是三号危地马拉安提瓜。”

“收到。”

揉了揉酸涩的脖子，我走向后场。

打开门，储藏室内货架林立，上面堆满各种物资。

我顺着标签寻找着三号咖啡豆的位置。

就在刚拐过货架的转角，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我停下脚步。

白炽灯下。

娇小身影背靠墙壁坐在地上，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是乔念。

她双臂环抱膝盖，脸蛋埋在臂弯里，只露出白皙脆弱的后颈。

扎起的马尾辫也显得无精打采。

几缕碎发散乱的垂落肩上，整个身体以极其细微的幅度轻轻颤抖。

那是种压抑着巨大悲伤时才会出现无法自控的战栗。

即使没有发出声音，这副姿态比任何哭声都更能说明问题。

我基本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估计又和她那位青梅竹马闹出了些什么狗血淋漓的二三事。

若是换做以前，我肯定选择视若无睹。

拿完东西静悄悄离开，把这片空间留给她独自消化情绪才是我一向的行事风格。

可是，这周的指标还没达成。

储藏室，僻静，无人打扰.....

种种条件加起来不正是完成任务的绝佳场所吗。

虽然时机有点趁人之危......

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内心说服好自己，我绕过几个碍事的纸箱走到她面前。

意识到有人走过来。

乔念抬起头，眼睛红红得像只兔子，睫毛被泪水濡湿，黏连在一起。

果然哭了。

她看到是我，用手背胡乱抹掉脸颊上未干的泪痕，鼻尖泛着红。

努力挤出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灰...灰灰哥......”

声音沙哑得厉害，一听就知道少女在这里已经独自哭了很久。

我蹲下身，视线与她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齐平。

“吵架了？”

没有指名道姓，但我们彼此心知肚明。

乔念轻轻“嗯”了声，语气软软的带着鼻音。

承认了原因，她的目光再次垂下。

见她这副样子，恐怕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没鸟用。

我默默思忖，从那贫瘠的情感经验库里搜寻着应对方案。

扫了眼少女蹲坐的地面，那里的灰尘因为眼泪浸染变成小片泥泞。

“地上挺脏的。”

不到几秒敲定了最符合自身人设的方式。

“等会儿站起来记得拍拍屁股，不然别人还以为你被谁踹了一脚。”

听到我的玩笑话，乔念嘴角牵起笑容。

看样子这笑容是勉强了点，总好过刚才要死要活的状态。

“灰灰哥......”

气氛似乎不再那么凝重。

她像是终于找到可以倾诉的对象，断断续续说起缘由。

“前天，陆泽哥哥他...他想亲我......”

我静静等待对方继续往下讲。

这种时候，倾听比任何建议都更重要。

当然，我本来也没什么建议可给。

乔念吸了吸鼻子，鼓起勇气将那难以启齿的后续说出来，“.....我...拒绝了。”

说到最后四个字，她的声音又低下去，似是在自我审判。

“他...当时的样子，好像很生气.....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

说到这里再度哽咽起来，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娇软的身子微微前倾，想要寻求依靠。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明明我喜欢他那么久，可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这样......”

好了，故事到这里，脉络足够明朗。

一个是习惯了予取予求的情场浪子，在面对自己视为禁脔的“妹妹”想尝试跨越界限却遭到拒绝，自尊心受挫后恼羞成怒。

另一个是长期处于暗恋状态下的少女，当喜欢之人真正有所行动，却因为内心的某种坚持或是挥之不去的不安选择退缩，事后又陷入深深的自我迷茫。

在这个时候

但凡情商高低有一丁点波动的男孩子都应该知道该做些什么。

比方说

一个拥抱

一句温柔的安慰

或者递上一张纸巾。

就差眼前没蹦出恋爱选项来抚慰少女此刻脆弱迷茫的心灵。

我之前就说过了

我不是直男

所以......

“嗯？”乔念没料到我会突然伸手摸她的头，发出一声疑问。

鼻音重重的，软糯得跟撒娇没区别。

红肿的眼睛眨了眨，说不出来的娇态。

“你头发上有根蜘蛛丝。”我解释道，手指停留在她的发间梳理。

五，四，三.....

抱歉了，大小姐。

我又不是在玩什么恋爱游戏，攻略你的芳心对我用处不大。

有这么个千载难逢能够满足接触“思想源”的机会岂会白白错过？

二，一

时间到。

脑海中预期中的系统提示声并未如期传来。

一片死寂。

没有“接触条件达成”的机械音，也没有脑海中那股微妙的知识同步感。

嗯？怎么回事？

不信邪的我又多持续了五秒钟。

手指还煞有介事地捻起不存在的蜘蛛丝。

十秒过去了。

依旧毫无反应。

难道系统出bug了？

还是我倒数的方式不对？

内心正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先前被忽略掉的词语忽然划过脑海。

【维持条件： 宿主必须每周至少与“思想源”进行一次持续时间不少于五秒的有效亲密肢体接触。】

有效..亲密.....接触......

靠！不会吧?！

我差点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顿悟给整红温了。

摸头发怎么就不算亲密接触了！！！

这还不够亲密吗？

难道，非得搂搂抱抱亲亲，或者摸到身上皮肤才算吗?！！

阿统，有必要这么严谨吗。

看不起我们纯爱党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