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很短,尽头就是停泊区。
这里不像主港口那样繁忙开阔,更像一个大型的机库,零星停泊着几艘中小型舰船。
灯光不算明亮,显得有些冷清,卡莲指向的那艘小型快速运输艇就静卧在第三个泊位上,流线型的船身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一切似乎过于顺利了,除了远处隐约传来的、被层层隔断的警报声,这个停泊区安静得可怕。
没有巡逻的守卫,没有地勤人员,甚至连常规的自动化检测信号都没有。
这种异常的寂静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卡莲的心头。不对劲,很不对劲,在总部发生如此重大事件,尤其是齐格飞·卡斯兰娜可能叛逃的情况下,天命怎么可能不对这些拥有外部航行权限的飞船停泊区加强戒备?
就在他们即将靠近运输艇舷梯的瞬间,卡莲猛地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回头望向停泊区幽暗的角落和上方纵横交错的廊桥。
“怎么了?”齐格飞立刻警觉,枪口用力顶了顶她。
卡莲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今天……这也太安静了吧?”
话音未落。
“噗——”
一声枪响打破了死寂。
卡莲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动作瞬间凝固,她感觉后背像是被一柄灼热的巨锤狠狠砸中,冲击力让她向前一个趔趄。
她困惑地低下头,视线有些模糊,只看到自己胸前后勤制服上,正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鲜红,一个狰狞的弹孔,不知何时已然洞穿了她的胸膛。
剧烈的疼痛这时才海啸般席卷而来,淹没了她的神经。
“呃……咳……”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咳出了一口带着泡沫的鲜血,身体里的力量如同退潮般飞速流逝,双腿一软,向前倒去。
“小心!”齐格飞瞳孔骤缩,瞬间反应过来,一把将琪亚娜和昏迷的女孩拉向身旁运输艇的阴影处,同时天火圣裁毫不犹豫地指向子弹射来的方向——上方的一处廊桥。
几乎在同一时间,停泊区四周阴影处,亮起了一排排猩红的电子眼。
一台台造型精锐、涂装为天命特殊作战部队颜色的机甲迈着沉重的步伐现身,它们的武器系统全部激活,能量汇聚的嗡鸣声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将齐格飞几人隐隐包围在中间。
廊桥之上,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走出阴影。
他身着天命主教的华丽礼服,金色的短发在停泊区不算明亮的光线下依然耀眼,脸上覆盖着一张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具,遮住了他的容貌,只露出一双深邃的、仿佛蕴藏着星辰与深渊的碧色眼眸。
“齐格飞·卡斯兰娜,”奥托·阿波卡利斯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和威严,“游戏该结束了,放下天火圣裁和你带走的东西,或许……我们还能谈谈你女儿们的未来。”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已经死亡的卡莲,语气淡漠得如同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至于这位……你的外应,这就是她选择背叛所需要付出的、微不足道的代价。”
卡莲的意识并没有立刻消散,而是像一颗坠入深海的石子,不断下沉,沉入一片冰冷、黑暗、无边无际的虚空。
周围是粘稠的阻力,她想要挣扎,想要向上游,回到那个有光、有声音、有西琳等待的世界。但她的身体沉重如铅,四肢百骸都不听使唤,只有胸口那撕裂般的剧痛和随之而来的、越来越强烈的窒息感,如同永恒的酷刑,提醒着她生命正在流逝。
冰冷的海水灌满了她的感官,耳边只剩下自己逐渐微弱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汩汩声。
‘来到这个世界二十多年,尽管存在着崩坏这样的威胁,自己居然有些舍不得离开,我不想这么死了!’
这是她意识彻底沉沦前,最后的念头。
停泊区内,战斗一触即发。
齐格飞看着倒在地上、迅速被血泊包围的卡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是被逼入绝境的暴怒。
他将昏迷的女孩塞到琪亚娜怀里,低吼道:“琪亚娜,躲到船后面去!捂住耳朵,无论如何不要出来!”
琪亚娜小脸煞白,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但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孩,用力点了点头,踉跄着躲到了运输艇厚重的起落架后方。
“奥——托——!”齐格飞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雄狮。他手中的天火圣裁爆发出炽烈的光芒,不再是仅仅威胁的枪口,而是化作了毁灭的宣言。
他没有丝毫犹豫,对着廊桥上的奥托,以及周围逼近的机甲群,悍然开火!
“轰!”
天火圣裁的怒吼震撼了整个停泊区,灼热的能量光束如同审判之剑,横扫而出。
首当其冲的几台机甲瞬间被熔穿、引爆,化作一团团耀眼的火球,冲击波裹挟着碎片四处飞溅。
“负隅顽抗。”奥托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嘲弄。
他站在廊桥上,身影在爆炸的火光中明灭不定,并未因齐格飞的攻击而有丝毫动摇,他只是轻轻抬了抬手。
更多的机甲从四面八方涌来,光束步枪编织出密集的火力网,向齐格飞覆盖而去。
泰坦机甲迈着沉重的步伐,举起巨大的拳头,带着万钧之力砸下。
齐格飞身形疾闪,利用停泊区堆放的货箱和运输艇本身作为掩体,手中的天火圣裁每一次轰鸣,都必然有一台机甲被摧毁。
他的动作迅猛而精准,卡斯兰娜家族的怪力与战斗技艺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机甲的數量太多了,而且显然经过了特殊调配,针对他的战斗方式进行了布置,它们配合默契,火力交叉,不断压缩着他的活动空间。
一道能量光束擦过他的手臂,瞬间留下焦黑的痕迹,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齐格飞,你很清楚,你逃不掉。”奥托居高临下,宛如在看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戏剧,交出那个女孩,我或许可以看在塞西莉亚的份上,我可以保证琪亚娜的安全,甚至让你体面地回到监狱。”
“闭嘴!你不配提塞西莉亚的名字!”齐格飞目眦欲裂,天火圣裁再次咆哮,将一台试图从侧翼偷袭的泰坦机甲轰得四分五裂。
但他呼吸已经开始急促,高强度的战斗和天火圣裁的巨大消耗正在快速榨取他的体力。
机甲越过了齐格飞来到飞船内,齐格飞本想上前阻止但却被机甲包围。
突然一道纯白的身影,如同撕裂阴霾的闪电,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后发先至,悍然撞上了一台沉重的机甲!
“砰——!!!”
沉闷的巨响炸开,那台精锐机甲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列车迎面撞击,厚重的胸甲瞬间凹陷下去一个恐怖的深坑,整个庞大的机体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狠狠砸在远处停泊区的墙壁上,爆成一团绚烂的火花!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齐格飞猛地回头,瞳孔因震惊而收缩。
奥托一直平静无波的眼神,也首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是一种混合了惊讶、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的光芒。
卡莲原本黑色的长发,此刻已尽数化为冰雪般的纯白,无风自动,在她身后微微飘扬。
她胸口的伤口已经恢复,如果不是鲜血浸透了衣衫,根本看不出有受过伤的痕迹。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裸露在外的背部皮肤上,浮现出复杂而瑰丽的金色纹路——圣痕,正散发着灼灼光辉,那光芒仿佛拥有生命般流动着。
卡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情感与意识,只剩下一种纯粹的本能。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白雾,带着一种非人的寒意。
能量光束射向白发的身影。
然而,‘卡莲’甚至没有去看那攻击,她的身体以一种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微微侧倾,光束便以毫厘之差擦着她的衣角掠过。
下一秒,她原本站立的地方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嗤啦——!”
如同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
那台开枪的机甲,从中间被整整齐齐地切成了两半!切口平滑如镜,电火花在其中疯狂跳跃。
而‘卡莲’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机甲的身后,保持着挥出手刀的姿势,她的指尖,萦绕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齐格飞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甚至忘了攻击,他握着天火圣裁的手微微颤抖,这……这到底是什么力量?这个被他挟持来的“后勤人员”……
奥托站在廊桥上,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这不可能,怎么会出现第二个卡莲。”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下方那个大杀四方的白色身影上。
齐格飞从震惊中迅速回过神来。不管这个后勤人员变成了什么,她现在吸引了绝大部分火力,正是他带着女儿们逃离的绝佳机会!他不再犹豫,天火圣裁怒吼着清除了身前几台因“卡莲”出现而略显迟滞的机甲,一个箭步冲向了运输艇的舷梯。
“琪亚娜!快上船!”他大吼着,一把拉起还在发愣的女儿,连同那个昏迷的女孩一起,推入了运输艇打开的舱门内。
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停泊区——那个白色的身影正如鬼魅般在机甲群中穿梭,所过之处尽是毁灭的焰火,而廊桥上的奥托,注意力似乎完全被“卡莲”吸引了过去。
齐格飞咬咬牙,不再留恋,猛地冲进运输艇,重重关上了舱门,现在,他必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
停泊区内,几乎所有的机甲都已在“卡莲”狂暴的攻击下化为废铁。
浓烟与火光中,只剩下廊桥上的奥托,与下方傲然而立的白发身影。
奥托凝视着下方的‘卡莲’,面具下的眉头紧锁,那熟悉的圣痕,与五百年前的身影如出一辙。
“第二个卡莲?不……这不可能……”他低声呢喃,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是世界蛇的意外产物?亦或是有人克隆的卡莲?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下方的“卡莲”抬起了手,她并非指向奥托,而是伸向了空中,仿佛在召唤着什么。
嗡——!
一股奇异的能量波动荡开。
奥托猛地抬头,只见停泊区上方的合金穹顶骤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一道金色的流光如同撕裂天空的雷霆,穿透层层阻碍,带着清越的鸣响,精准地落入‘卡莲’的手中。
金光散去,那赫然是一柄造型古朴、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力量的长剑。
剑身闪烁着温润如玉的光泽,其上有玄奥的纹路若隐若现——正是由支配之键变化而成的独属于使用者形态!
奥托的瞳孔骤然收缩:“支配之键?!这是!”
手持长剑的‘卡莲’,空洞的眼神似乎锁定了他,她手腕微转,剑尖遥指廊桥,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瞬间锁定了奥托,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被切割开来。
她朱唇轻启,吐出四个冰冷而清晰的字眼:
“太、虚、剑、气……”
浩瀚的能量开始向她手中的长剑汇聚,剑身发出越来越炽烈的光芒,那光芒并非灼热,而是带着一种洞穿虚妄、直达本源的神韵!
“……神、”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金色的光辉在奥托手中凝聚、塑形——
下一刻,一具巨大、古朴、缠绕着金色锁链的十字架出现在他身前,如同最坚实的壁垒,散发着重如山岳般的压迫感——正是他拟态出的神之键·犹大的誓约!
那些锁链很快如同毒蛇般层层缠绕上了‘卡莲’的四肢、躯干,甚至脖颈!锁链上的符文闪耀,散发出强大的禁锢之力,不仅束缚了她的行动,更是在疯狂压制、消除着她体内的崩坏能。
很快卡莲眼中的空洞被一种极致的疲惫和涣散所取代。紧握着长剑的手无力地松开。
“铛啷——”
支配之键所化的长剑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
而她本人,则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提线木偶,身体一软,在层层金色锁链的束缚下,重重地向前倒去,再次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还真是意外之喜!”虽然是这么说,但奥托的眼神阴沉的可怕,到底是谁这么戏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