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檎没有再就帖子的事向苏清越道谢或道歉。她知道，那个老女人不需要这个。她只是默默地把苏清越发来的所有资料都认真看完，并在第二天上午感觉身体确实无碍后，主动去了训练场，向教官申请归队，参与一些强度稍低的训练。
她没有完全逞强，听从了身体的信号，在感到疲惫时会主动报告休息。这种“识时务”的独立，反而让严厉的教官多看了她两眼，没再多说什么。
苏清越远远地看着她。看着她咬着牙，小脸晒得通红，汗水顺着鬓角流下，却依旧努力把每一个动作做得到位；也看着她会在休息时，乖乖跑到树荫下喝水，不再硬撑。
很好。苏清越镜片后的目光柔和了一瞬。这只小兽，终于开始学着在莽撞与怯懦之间，寻找那条安全的路径。
中午解散后，林檎拖着酸软的双腿，正想跟着人流去食堂，手机震了一下。
苏清越：「原地等我。」
林檎停下脚步，看着屏幕上这不容置疑的四个字，撇了撇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了树荫下。
没过两分钟，苏清越便穿过人群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两盒冰棍，是学校小卖部里最普通的老冰棍。
“给。”她递了一盒给林檎。
林檎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苏清越自己很少吃这些“不健康”的零食，更别说主动买给她了。
“看什么？”苏清越撕开自己那盒的包装，咬了一口，动作依旧优雅，“奖励。”
“奖励什么？”林檎接过冰棍，冰凉的感觉透过包装盒传到手心，驱散了些许暑气。
“奖励你……”苏清越侧头看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跳跃，“今天某个雌小鬼没再晕倒。”
林檎的脸“唰”地红了，又羞又恼：“喂！你你你……”
“而且，”苏清越打断她，目光扫过她因为训练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脖颈，“懂得量力而行了。”
这话听着像是表扬，但林檎总觉得里面藏着揶揄。她愤愤地撕开包装，恶狠狠地咬了一大口冰棍，冰得她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
苏清越看着她这副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两人就站在树荫下，默默地吃着冰棍。周围是喧闹的人流，她们之间却有一种奇异的安静。
“那个……”林檎舔了舔嘴唇上的冰碴，犹豫着开口，“臭杂鱼，论坛的事……谢谢。”
她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虽然知道苏清越不在意，但她觉得自己应该说。
苏清越“嗯”了一声，算是接受，随即话锋一转：“宿舍住得还习惯吗？”
林檎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她想了想，实话实说：“还行。李萌和王朵朵人挺好的，刘倩比较安静，陈雅……就那样吧。”
她没多说陈雅的刁难，觉得没必要。
苏清越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说：“如果不习惯，随时可以搬出来。”
这话她说得平淡，却给了林檎选择的权利。
林檎沉默了几秒，摇摇头：“我再住一段时间看看。”
她想试试，靠自己能不能处理好这种简单的人际关系。如果连一个陈雅都应付不了，以后还谈什么独立？
苏清越看了她一眼，没再坚持：“随你。”
冰棍吃完，午休时间也所剩无几。
“下午训练别太拼。”苏清越叮嘱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依旧是那副清冷利落的样子。
林檎看着她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空了的冰棍包装袋。这种带着距离感的关心，和一根最普通的冰棍，反而让她觉得比那些昂贵的礼物和强势的安排更让她舒服。
她好像……有点摸到和这个老女人相处的门道了。
下午训练时，林檎依旧努力，但不再紧绷。休息间隙，她甚至主动和李萌、王朵朵聊了几句关于选课的事情。陈雅偶尔投来带着刺的目光，她也只是淡淡地回望过去，不再被轻易激怒。
她开始明白，真正的独立，不是张牙舞爪地反抗一切，而是内心拥有不被外界轻易动摇的稳定内核。
傍晚，她收到苏清越发来的一个文档，是关于社会学经典著作《乡土中国》的读书笔记框架和思考题。
「试着按这个框架整理你的阅读思路。周末检查。」
林檎看着这条信息，叹了口气。看吧，短暂的温柔果然是假象，这个老女人永远不会放弃在任何领域“指导”她。
但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前那样本能地排斥。她点开文档，发现框架清晰，思考题也很有启发性，确实能帮她更快地抓住阅读重点。
她认命地拿出书，开始按照苏清越的“指导”进行阅读。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宿舍里，李萌和王朵朵在讨论着新发现的学校周边美食，刘倩戴着耳机看书，陈雅对着镜子试新买的口红。
林檎沉浸在自己的书本和笔记里，偶尔抬头看看室友们，心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她依然在苏清越为她划定的轨道上前行，但这一次，是她自己选择了踏上这条轨道，并开始尝试着，在这条路上，走出属于自己的、稍微歪斜一点的脚印。
冰棍的凉意早已散去，但舌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混合着妥协与成长的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