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休息吧,等我回来。”
随着陆红妆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苏清寒靠在床头,看着那扇被轻轻关上的门,听着院子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脸上那份漫不经心的慵懒渐渐敛去。
她没有立刻躺下休息。
“玖离。”她在心里呼唤。
“干嘛?”玖离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又想干什么亏空身体的勾当?我可告诉你,你现在就是个纸糊的美人,风一吹就散架,再敢乱动灵力,本狐真就不管你让你自生自灭了!”
苏清寒对它的威胁置若罔闻,只是平静地问:“还有多少灵力?”
“一滴都没有了!”玖离的声音拔高了八度,气急败坏,“你以为本狐的灵力是大风刮来的吗,提炼起来很辛苦的?”
“她一个人出去,我有些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玖离哼哼唧唧,“那小妮子战斗力不弱,又是除祟司的天才,对付几只狼妖还不是手到擒来?再说了,你不是把画符的诀窍和如何使用都教给她了吗?虽然画得歪歪扭扭,倒也勉强也能用,自保绰绰有余!”
苏清寒沉默了。
玖离说得没错。
陆红妆的实力,在这望月镇,只要不遇到大妖,基本可以横着走。
可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一丝莫名的烦躁。
或许是伤势影响了心境。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终于还是抵不住身体的虚弱,阖上眼,沉沉睡去。
……
夜色深沉。
苏清寒是被院子里一阵细碎的响动惊醒的。
她睁开眼,夜色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哗啦……”
是水被倒进木桶的声音。
紧接着,是丫鬟压低了声音的交谈。
“陆女侠回来了…”
“快,热水烧好了,给女侠送去。”
“女侠一身血污,定是又经历了一场恶战……”
陆红妆回来了。
苏清寒的心莫名地安定下来。
她侧耳倾听,隔壁房间很快传来水声。
陆红妆屏退了想要伺候她沐浴的丫鬟,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水声哗哗作响,带着一种洗去尘埃与疲惫的安宁。
苏清寒的指尖,不知何时已经夹住了一张符箓。
那是一张淡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描绘着繁复的纹路,随着她一丝微弱念头的注入,符箓无声无息地散发出淡淡的荧光。
是“顺耳”符。
隔壁房间的水声,瞬间变得清晰无比,仿佛就在耳边。
水珠从发梢滴落,砸在水面,溅起细小的涟漪。
她解开发带,长发浸入温热的水中。
她清洗着身上的血污,动作很轻,却带着一丝疲惫。
苏清寒静静地听着,脑海里甚至能勾勒出那副画面。
雾气氤氲的房间,水汽蒸腾,一个红衣侠女褪去戎装,洗去一身的硝烟与血腥……
“咳咳!”
苏清寒忽然低低地咳嗽了两声,打断了自己的想象。
她这是在干什么?
听墙角?
还是在听她洗澡?
“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玖离那揶揄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你这个一心向道,追求太上忘情的笨蛋古董,居然也干起了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怎么?光听声音不过瘾,要不我再给你弄点画面出来,让你看个清楚?”
苏清寒的脸颊微微发烫。
她一把将那张发着微光的符箓拍灭在被子上,符光瞬间熄灭。
“闭嘴。”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我只是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哦?是吗?”玖离的尾音拖得长长的。
“听这呼吸,平稳有力;听这说话,中气十足。哪里像受伤的样子?反倒是你,一个病号,大半夜不睡觉,听人家洗澡,还说不是心里有鬼?”
“你这涩狐狸,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苏清寒懒得跟它辩驳。
“嘿!哪有狐狸不涩的?”玖离瞬间来了精神,得意洋洋地吹嘘起来,
“想当年,我族前辈,连人皇都泡到手了,还留下了一段千古佳话呢!我这都是血脉传承,血脉传承你懂吗?”
苏清寒翻了个白眼,直接切断了和玖离的心神联系,闭上眼,装睡。
没过多久,隔壁的水声停了。
“吱呀——”
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股混合着水汽和淡淡皂角香气的味道飘了进来。
陆红妆的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
她走到床边,似乎是想看看苏清寒睡得怎么样。
就在这时,苏清寒“恰到好处”地动了动,发出一声轻哼,缓缓睁开了眼睛,装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惺忪模样。
“你回来了?”
“吵醒你了?”陆红妆的声音里带着歉意。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常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布带束在脑后,少了几分江湖侠女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
“没有。”苏清寒摇了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来一些,“外面情况怎么样?”
提到正事,陆红妆立刻来了精神。
她搬了张椅子在床边坐下,眉飞色舞地分享起自己的战果。
“那狼王!小心谨慎,一有不妙瞬间远遁,不过是仗着手下小妖多,才敢那么嚣张。”
“周围几个村子的小妖,也都被我清理得差不多了。”
她越说越兴奋,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那胖狐狸镇令还提出建议,让我们把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都组织起来了,让他们暂时在城外的一处开阔地扎营。这样一来,万一再有妖邪袭击,除妖师也能第一时间赶过去支援!”
苏清寒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她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为什么不让他们进城?”苏清寒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城里有城墙庇护,岂不是更安全?”
陆红妆愣了一下,随即解释道:“人太多了,好几个村子,加起来上百口人呢。要是都涌进城里,吃喝拉撒都是问题,城里会变得非常拥挤混乱,反而容易出乱子。”
这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
但苏清寒心里的那股不对劲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将流离失所的村民安置在城外,而不是接纳进城…这不像是除祟司的作风,更不像是贾清廉这种一心只想保住乌纱帽的官僚会做出的决定。
除非……
除非他有别的目的,或者有人给他提出了这个笨办法。
苏清寒的念头一起,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微动,就想掐指占卜一番。
一只温热的手,却突然伸了过来,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
“别动。”
陆红妆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决。
“你现在是病号,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
她将苏清寒的手放回被子里,仔细地替她掖好被角,动作熟练又自然。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陆红妆拍了拍胸脯,一脸的自信满满。
“放心,有我在这里,出不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