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21点03分,除了夜哲,不论是大厨还是老板都回了家。

最后打扫了一遍大厅,将桌椅都摆好,再关掉所有的灯,夜哲一手拿着钥匙,一手提起放在柜台下的铁杆,推开了玻璃门。

晚风裹着凉意撞向夜哲,惹得他没防备地打了个哈欠,眼角泛出的眼泪润湿了眼眶也打湿了睫毛,揉了揉被泪浸湿的眼角,夜哲转身将玻璃门关上。

铁杆勾住卷帘门的把手,再向下一拉,铁皮哗啦的响声回荡在整条街。

将铁杆塞入卷帘门和玻璃门的那一段空隙里,夜哲将钥匙插入了锁孔,拧上后往上提了三次,听见锁芯“咔嗒咔嗒”的咬合声,才松了攥得发紧的手。

“下班咯。”

稍稍放大了嗓音,夜哲对着冷清的街道喊了一声。

“走吧…”

只是…今天的回家路并不惬意。

往常总是大跨步赶往公交站点的夜哲,今天却磨磨蹭蹭的,像是有人在后面死命拽着他,别说走快了,走都是个问题。

夜哲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此时那张病危通知书正占据他的大脑,像幻灯片一样在脑子里不停的闪烁着。

想忘掉,但不论想什么事那张白纸还是会浮现在脑海里。

不断的重现惹的夜哲心生厌烦,索性掏出耳机,慌忙打开音乐将声音调大,企图用听觉干扰印在自己大脑里的那张纸。

就是效果……微乎其微

鲜红的印章始终残留在脑海里,夜哲没办法,只能打开手机再次点开那个求助视频。

雪白的光亮灌注进瞳孔,照的夜哲内心发慌,定了定眼神,夜哲看向了那个印章。

xx医院…

好熟悉的名字,引的夜哲好一阵思索。

等等……

那不是每天上下班的必经之点吗??

c市说大比不过沿海地区的超繁华城市,但说小好歹也是内陆数一数二的存在,医疗也相对发达。

这家医院便是其中的代表存在,但相对的,费用也会比其他的更加昂贵。

一般人有事不会来这里,除非……事态发展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所以…反正也路过,刚好去医院看看?

不行不行…

念头刚蹦出来,夜哲就赶忙掐灭了这不应该长大的嫩芽。

自己和人家也不熟啊,而且贸然闯进算哪门子的慰问。

又思索了一阵,直到公交的引擎声裹着晚风呼啸而来夜哲才结束,“吱呀”一声刹在站牌前,惯性带回来的风呼了夜哲一脸,点开手机,平时十分钟就能走完的路程硬是被拖到了九点半。

有点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三步并两步的跨上车,扭头坐到了最近的座位上,座椅还留着前一位乘客的余温,刚才那阵混杂着橡胶味和尘土味的风还没散,倒让夜哲勉强清醒了一阵。

“第一人民医院到了,需要下车的乘客请…

报站器的电子音刚钻入耳膜,夜哲的脚就先一步跨出了门。

还是来了啊…

脑子里循环闪烁的念头根本来不及阻止身体的诚实。

高楼耸立,像几块黑沉沉的碑立在夜色里,楼顶上的几个红字亮得扎眼,赤条条地刺激着夜哲的瞳孔。

医院一共有六栋楼,前三栋在前面相连着,剩下的三栋则是藏在了后面。

而雨苳的母亲,现在就在这六栋楼的其中一栋里躺着,甚至雨苳也有可能在里面。

进,还是不进?

站在路边踌躇了好一阵,夜哲始终拿不定主意。

“小伙子!这么晚了来医院看人吗?”

一声呼喊,猛的将夜哲的思考打断。

站在声音尽头的是个售卖糖葫芦的小贩,正靠着自行车在暖黄的路灯下站着,自行车后座绑着一个插着几串糖葫芦的竹筐,糖壳裹着暖红色的山楂,被路灯一照,糖霜更是散着碎光,以一种非常诱人的姿态杵在那里。

“嗯,过来看个朋友。”

夜哲张了张嘴,喉咙竟发不出声,又咳了咳嗓子,才挤出几声发涩的嗓音。

“哦哦,小伙子吃不吃冰糖葫芦啊?老甜了。”

“不,不了,没心情吃。”

“唉,没心情那更要吃了,难过的时候吃点甜的,心里就没那么难受了。”

“在这住院,多半都挺严重的……人啊,吃苦吃苦一直在吃苦,不吃点甜的那不得苦死了?是吧。”

说着,小贩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栋威严的主楼,眼神里也流露出一股难言之情。

“这么晚了,我得收摊了,就送你俩吧。”说着,小贩直接从竹筐里抽了两串糖葫芦,往夜哲手里塞。

“啊…?”

此情此景,夜哲有点愣住了,指尖猝不及防的握住沾着糖渣的竹签,脑子更是没反应过来。

“看你愁眉苦脸的,额头都拧成啥了。”

边说着,小贩将糖葫芦往掌心推了推

“你都这表情了朋友肯定出什么事了吧?趁有时间赶快看看去,唉。”

“我走了,你也赶快吧,再过会公交都歇了。”

话音落时,“吱呀”一声,小贩将磨的失去的了金属光泽的脚撑打下来,紧接着旧自行车的链条“咔嗒”响了声,小贩对着脚踏猛蹬一脚,沿着路灯暗黄的光,影子一晃一晃的,很快就缩成了路口的一个小点。

“人哦~”

这声叹息被夜风一直从路这头撵向路那头,见没有地方可躲,便钻进了夜哲的心里。

对啊,自己只是关心她而已…再说了,如果别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会来慰问的吧。

只不过我比别人行动力强…再说了,连病房在哪都不知道,这么大个医院能不能碰到都说不定呢。

找了个借口勉强让心静下来,趁着自己还没有改变想法,夜哲大跨步的向那栋主楼赶了过去。

一进楼,消毒水的气味扑鼻而来,接近深夜的大厅空旷得发慌,只有护士站的暖光灯亮着,除了几个值班的护士,偌大的厅子里竟只剩下夜哲一人。

雨苳……可能就在这里面…

夜哲抬眼扫过墙上密密麻麻的科室指引牌,字太小,白炽灯也有点刺眼一时间晃的夜哲有点头晕。

找吧,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这么想着,夜哲再次打开那个占据他大脑的病危通知书,在上面寻找着蛛丝马迹。

神经内科…在哪…

应该在这里,不对,好像走反了…

耐心渐渐的被蚕食殆尽——哪个神人设计的楼啊!怎么这么难走。

就在这一层啊…还能在哪?

夜哲漫无目的的走着,最后又回到了自己上楼的那个电梯厅。

到底在哪啊…

边走边思考着,夜哲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电梯正发出曳引机启动的低鸣,混着轿厢导轨轻微的“簌簌”摩擦声,随着指示灯的变化一层层的向上运行着

直到“叮”的一声,空气中弥漫的寂静被电梯提示音打破。

夜哲回头时,电梯门正缓缓滑开,包厢里暖黄的灯光裹着熟悉的身影落出来。

貌似,好像,大概……真的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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