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欣雪很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

“奖励”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盘旋，混合着对昨日失控的恐惧和对蓝语乘陌生眼神的战栗，让她辗转反侧。

当蓝语乘推开卧室门时，看到的就是青欣雪已经穿戴整齐，规规矩矩坐在床沿，双手放在膝盖上，像等待检阅的士兵。

她的眼神怯怯的，带着一丝渴望，又强压着不安。

“醒了？”蓝语乘语气平淡，走到衣柜前，自顾自地挑选着外出的衣服，“今天天气不错，陪我出去走走。”

出去？

青欣雪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自从上次便利店事件后，她再也没出过门，对外面的世界既渴望又恐惧。

“好……好的。”

她小声应道，不敢多问。

蓝语乘换好衣服，转过身，手里拿着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银质铃铛，系着一条柔软的黑色皮质颈圈。

“过来。”蓝语乘招了招手。

青欣雪迟疑地走过去。

蓝语乘没有解释，直接抬手，将那个皮质颈圈戴在了青欣雪白皙的脖颈上，动作熟练得像是在给宠物佩戴项圈。

“咔哒”一声，搭扣锁上。

冰凉的触感让青欣雪微微一颤。她低头看着那个垂在自己锁骨下方、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的小铃铛，脸上血色褪尽。

这……这是什么？

“免得你走丢了。”蓝语乘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或者……动作太大，吓到别人。”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青欣雪的手。

青欣雪的脸瞬间涨红，羞耻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她。她明白了。这不是装饰，这是枷锁，是提醒，是让她在公众场合必须保持“乖顺”的警示器。

“走吧。”蓝语乘不再看她，率先向门外走去。

青欣雪摸了摸脖子上冰凉的铃铛，咬了咬唇，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铃铛随着她的脚步，发出细碎、清脆的“叮铃”声，每一步都像是在提醒她的身份和处境。

走出楼道，阳光有些刺眼。久违的自由空气吸入肺中，却带着枷锁的重量。

蓝语乘步履很快，似乎并没有迁就她的意思。

青欣雪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跟上，脖子上的铃铛因此响得更加急促、清脆，引得路人偶尔侧目。

那目光让她如芒在背，感觉自己像个被牵着展示的、奇怪的宠物。

“乘姐姐……”她终于忍不住，小声哀求，气息有些不稳，“能……能走慢一点吗？铃铛……太响了……”

蓝语乘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阳光在她身后勾勒出轮廓，看不清表情。

“事真多。”她淡淡地说了一句，但脚步确实放慢了一些。

青欣雪刚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调整步伐，想让铃铛声尽量轻微。

可没过几分钟，蓝语乘的步伐又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

她似乎对街边的橱窗很感兴趣，时而驻足，时而又快步走向下一个目标。

“叮铃铃……叮铃铃……”

铃铛声再次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响亮。青欣雪不得不再次小跑起来，呼吸变得紊乱，额角渗出细汗。

她看着蓝语乘始终领先半步、毫无等待意思的背影，一种被操控、被戏弄的委屈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她不敢再要求慢一点，只能努力调整呼吸，拼命跟上，同时还要分心控制身体的晃动幅度，试图让那该死的铃铛安静下来。

这几乎是一种酷刑。

就在她疲于奔命、精神高度紧张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蓝语乘？好巧啊！”

是之前在便利店门口遇到的那个同系女生。她笑着走过来，目光好奇地落在了青欣雪身上，以及她脖子上那个不断发出细碎声响的、显眼的铃铛上。

青欣雪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她看到蓝语乘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了一个……自然的，甚至带着点亲切的微笑？那是她很久没见过的、对着外人的笑容。

“是啊，好巧。”蓝语乘回应道，语气轻松。

两个女生就这么站在街边，若无其事地聊了起来。话题依旧是学业，社团，一些青欣雪完全插不上嘴、也毫不关心的内容。

蓝语乘一边聊着，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若有似无地停留在青欣雪身上。

她清晰地看到，在同学出现的那一刻，青欣雪是如何猛地绷紧了身体，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眼神里瞬间迸发出熟悉的、混合着警惕和嫉妒的暗流。

那脖子上的铃铛，因为她身体的僵硬，反而暂时停止了声响。

她在忍耐。

她在观察。

蓝语乘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甚至故意将身体侧了侧，似乎与同学聊得更投入了些。

青欣雪死死地盯着蓝语乘的侧脸，看着她对别人展露笑颜，看着她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那股想要冲上去、将两人分开、让乘姐姐只看着自己的黑暗冲动，如同毒蛇般再次抬头，嘶嘶地吐着信子。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

铃铛似乎随时会因为她的颤抖而再次发出噪音。

不行……

不能……

乘姐姐会生气……

会永远不见她……

“奖励”……

“奖励”两个字像最后的堤坝，勉强挡住了汹涌的黑暗潮水。

她用力深呼吸，强迫自己低下头，不再去看那刺眼的一幕，将所有的情绪死死地压在心底，身体因为极度的克制而微微发抖。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短暂的寒暄结束了。同学挥手告别。

蓝语乘转回身，目光重新落在几乎将嘴唇咬出血的青欣雪身上。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恢复了那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平静。

她走上前，伸出手，不是拥抱，而是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青欣雪脖子上那个安静下来的铃铛。

“叮铃……”一声微弱的清响。

“刚才，”蓝语乘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审阅般的意味，“表现得还不错。”

青欣雪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被认可后的、扭曲的欣喜。

她……她被夸奖了？

因为她忍住了？

“虽然身体僵得像块木头，”蓝语乘的语气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嘲弄，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但至少，没扑上来，也没掉眼泪。”

她收回手，看着青欣雪那双因为隐忍和期待而显得格外湿润的眼睛。

“看来，‘听话’你还是能做到的。”

这句话，像是一道赦令，让青欣雪几乎虚脱。她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蓝语乘适时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力道不轻不重。

“走吧，回去了。”

她说道，语气似乎缓和了一些。

这一次，她的步伐明显放慢了，迁就着青欣雪有些发软的双腿。

回去的路上，铃铛声变得规律而轻微。

青欣雪默默跟在蓝语乘身边，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羞耻、委屈、后怕，还有一丝因为“表现不错”和被“搀扶”而产生的、卑微软弱的满足感。

快到家门口时，走在前面的蓝语乘突然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用清冷的声音，抛下了一句让青欣雪心跳再次失控的话：

“记住你今天的‘乖’。”

“晚上，”

“给你奖励。”

说完，她拿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青欣雪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手下意识地抚上脖颈间的铃铛。

“奖励”……

夜晚的“奖励”……

未知的期待和一丝隐秘的恐惧，如同藤蔓，再次紧紧缠绕住了她的心脏。

而走在前面的蓝语乘，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冰冷的弧度。

驯服的第一步，

看来，

效果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