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不是那种刺骨的严寒,而是更深沉、更粘稠的阴冷,仿佛从这座废弃建筑的混凝土深处渗出,无声地缠绕着身体,钻进每一个毛孔。

刚才的危险虽然已经过去,但四周的时不时传来的奇怪声音,还是让她的精神紧绷,身体也在不自觉地发抖。

没有以前那种自丹田而来的火热感,如今包裹着身体的,是仅仅一层破布,寒风几乎快要将她的身体都都僵了。

面具里……每一次呼吸,都会发出‘嘶嘶’的声音,橡胶与金属混合的气味,占据着所有的嗅觉。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眼前这个人又是谁?

这一切现在都根本来不及询问,如果不是因为脚下的疼痛,她甚至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忽然,前面的人停了下来,回过头。

视线落在她的脚上。

本娇嫩白皙的脚掌满是脏污,暗红色已经凝结的血块,粘在皮肤上。

不是她感觉不到疼痛,而是因为寒冷,已经快将她的知觉剥夺了。

“自己处理一下。”

忽然眼前这人扔过来了一个定西,接过来一看,这包裹……是用非常陈旧的密封袋封死的,里面……是一卷纱布。

“就在……这里?”

这老头没说话,只是瞥了眼他,目光中的冷漠,让林音心中一惊,赶忙低头开始处理伤口。

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此时她的双脚,已经满是脏污,破开的伤口和污渍黏在一起,根本无法分开。

更何况她也没有类似的经验,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从何下手。

那老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尴尬,有些犹豫。

随后蹲下身,从背上的包里取出一个陈旧的钢瓶,将里面还略带有温度的水浇在少女的脚上。

温热的水流滑过脚面,瞬间让她原本冰冷的双脚,恢复了些许知觉,不敢有什么耽搁,拿起纱布,快速的将两只脚都裹好,最起码……先能让自己行走起来。

粗糙的纤维不断摩擦着伤口,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

她只能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前面那个高大佝偻的背影上,死死盯着他靴子在厚厚灰尘中留下的脚印。

“跟着我。”

“……怎么称呼?”

对方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我姓陈。”

“那,我叫你陈叔?”

“我不是你叔。”

“老陈?”

对方沉默着没有回应。

老陈步伐敏捷而警惕,落地很轻,与那张布满老年斑和皱纹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就像一头年迈却依然危险的孤狼,在这片死亡废墟中熟悉每一条隐蔽的通道,每一个可能的威胁。

周围的浓雾像活物般缓慢翻滚流动,将能见度压缩到不足十米。那些崩塌的楼宇在雾中扭曲成怪异的剪影,时如张牙舞爪的巨人,时如伺机而动的野兽。

“嘎吱……”

远处传来金属扭曲的刺耳声响,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浓雾深处缓缓转身。

“唧!”

紧接着,一阵短促而尖锐的嘶鸣声骤然响起,这声音迥异于任何地球生物所能发出的,瞬间划破了周围的死寂。

林音闻声,浑身汗毛顿时倒竖,胃里也随之涌起一阵剧烈的翻腾之感。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不小心咬破了嘴里的嫩肉。

疼痛让她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强忍着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咽了回去。

身体本能想要尖叫,那是弱者在遇到危险想要向强者求助的声音。

可是见识过那怪物的她很清楚,一旦发出声音,那么招来的必然不是保护他的强者,而是来夺取她一切的怪物!

“呜…………”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扭曲的悲泣毫无征兆地钻进她的脑海,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又像是直接在脑髓中响起。

这声音……是刚才那个怪物!

林音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双脚像被钉在原地,这个怪物的声音,似乎有一种对身体的强制禁止的能力,她想要逃走,身体却完全僵直在了原地。

“是‘回声’!离得还远!别分心,跟上!”

老陈头也不回,低沉的喝声像鞭子抽在空气中。

但他自己的身体也瞬间进入高度警戒状态,握着武器的手指收紧了。

林音几乎是用意志力强拖着发软的双腿,踉跄着跟上。

“我们……现在去哪?”

老陈面具下的目光锐利。

“安全的地方。”

虽然不知道这条路通向哪里,但她别无选择。

在这个充满浓雾和怪物的陌生世界,这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

随着前进,周围古怪的遗迹景象退去,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早已沦为废墟的城市。

林立的高楼还保留着昔日的轮廓,但满目疮痍的景象宣告着这座城市的终结。

路边散落着被严重腐蚀的车辆残骸,大多都被人拆走了可用零件。

地砖因年久失修而破碎不堪,每走一步都传来钻心的疼痛。

老陈步伐坚定,但似乎察觉到她的吃力,稍稍放慢了速度。

穿过城市的繁华地带,不远处出现一栋高楼。

虽然多数窗户已经破碎,但主体结构看起来还算完整。

显然,这就是老陈的目的地。

一路上走走停停,他对周边环境了如指掌。

穿过废墟般的广场,来到一座五层楼的商城内。

走进大门,还能依稀辨认出这里曾经的繁华。

残破的横幅在高处悬挂,在宽敞的中庭随风飘荡。

熟悉的汉字让她至少确定自己还在华夏境内。

“别发愣,跟上!”

老陈带着责备的语气让她回过神来,咬了咬牙,忍着脚痛跟上。

扭曲变形的自动扶梯像巨蟒的骨架,从破碎的地面狰狞地伸出。

几具覆盖着冰霜和白藓的骷髅以怪异的姿势散落在瓦砾间,空洞的眼窝凝视着灰蒙蒙的天空。

林音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但这凄惨的一幕已深深刻入脑海。

老陈在一个被混凝土块和钢筋半掩的安全通道前停下。

他熟练地侧耳倾听,然后巧妙地搬开几块石板,露出一个狭窄黑暗、仅容一人爬行的缝隙。

一股混合着陈年灰尘、霉菌和动物巢穴腐臭的气味扑面而来。

“进去。快。”

他压低声音命令,最后警惕地扫视了一眼身后被浓雾笼罩的区域,随即利落地侧身钻入,回手将水泥板虚掩,只留一道细小的观察缝。

通道内瞬间陷入近乎完全的黑暗,只有老陈从腰间破旧工具包中取出的老式手电筒,发出昏黄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近前的一小片空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霉味,吸入肺里有些呛人,但至少……没有了外面那灼烧气管、致命无比的毒雾。

林音甚至能听到自己和老陈粗重的喘息声在通道里回响。

“可以摘下面具了,这里空气流通,安全。”

老陈率先取下面具挂在腰带上。

昏黄的光线下,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显得更加憔悴,花白的头发被汗水浸湿,紧贴在布满皱纹的额头上。

林音犹豫了一下,手指颤抖着解开面具卡扣。

当冰冷而带着浓重霉味的空气涌入鼻腔时,她竟感到一丝诡异的“清新”。

冰冷的空气刺激着肺叶,让她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暂时安全了。

“这里……只有我们还活着吗?”

她鼓起勇气问道,清亮的嗓音因恐惧和干渴而沙哑,在狭窄的通道里格外清晰,带着回音。

老陈借着手电光检查她那双缠着肮脏布带、仍在渗血的脚,闻言动作微顿,头也不抬,声音毫无波澜。

“远处有堡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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