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部传来阵阵空鸣,却奇异地没有任何食欲。那份沉甸甸的铅块感,仿佛随着直播的结束从平坦的胸口沉到了小腹……她的大脑开始发散。她甚至懒得起身,就这么瘫在宽大的人体工学椅里,银白的长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颈侧,血色瞳孔失焦地望着天花板。
昨晚激烈争吵的每一个字,此刻都像慢放的录音,在她的大脑里反复回响。明明……只是想把那份来之不易的喜悦分享给他而已啊。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今早李昕羽简单收拾后还算整洁的地板上投下扭曲的光斑。诸葛洛才像被抽掉骨头般,慢吞吞地从椅子上滑下来。
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她踉跄着走向浴室。没有像往常那样慢悠悠地享受热水冲刷,她只是机械地拧开花洒,任由温热的水流兜头浇下,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心底那片黏腻的阴霾。黑丝裤袜被她胡乱褪下,扔在湿漉漉的地面,纤细的双腿在氤氲水汽中显出脆弱的线条。她草草冲洗着,指尖划过肌肤,带着一种麻木的钝感,连李昕羽常叮嘱的“头发要好好抹护发素”(第33章 规划)也抛在了脑后。洗完澡,她甚至懒得仔细擦干,只用毛巾胡乱裹住湿漉漉的银发,套上那件宽大、洗得发白的旧卫衣——连内衣都省了——便摇摇晃晃地扑向那张堆满被褥的大床。
身体接触到柔软被褥的瞬间,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彻底将她淹没。她把自己蜷缩起来,脸深深埋进枕头里。所有沉重的负担在这一刻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她只想沉入无边的黑暗,让睡眠暂时麻痹所有感知,意识模糊前,最后一个念头是:明天……还得开播。
清晨的阳光还未完全驱散夜的凉意,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便轻轻响起。李昕羽提着熟悉的保温饭盒推门进来,轻车熟路得如同回到自己家。
客厅的景象让她脚步一顿——虽然比昨天那满地狼藉好了许多,但哥特裙装随意丢在沙发上,水手服挂在电视柜上,以及浴室门口随意丢弃的、被水浸湿成一团的黑丝裤袜。
李昕羽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床上,银发少女依旧蜷缩成一团。
她没有立刻叫醒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床边,眼里满是忧虑。
直到阳光爬上窗棂,床上的人似乎被光线刺到,无意识地动了动,发出一声含混的呓语,李昕羽才开口:“小洛?醒了吗?”
诸葛洛艰难地睁开眼,血色瞳孔里一片迷茫,好一会儿才聚焦在李昕羽担忧的脸上。“……嫂子?李姐姐?”诸葛洛迷迷糊糊,“几点了?”
“还早,九点不到。”李昕羽在床边坐下,伸出手,轻轻抚开黏在诸葛洛额头汗湿的头发。“我给你带了粥,起来喝点?热乎的。”
诸葛洛挣扎着半坐起来,靠在床头,银发披散在肩头,她没有看那碗粥,只是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闷闷地说:“没胃口……谢谢李姐姐。”
李昕羽没有强求,只是把保温碗的盖子打开,让温热的粥香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她看着诸葛洛萎靡不振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了,声音放得更柔,带着关切:“小洛,跟嫂子说实话,到底怎么了?昨天那样,今天又这样……是不是……跟发小吵架了?”她精准地戳中了核心。
诸葛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嗯……”她低低应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卫衣的下摆,“前天晚上直播完……挺高兴的,后台收益比前一天高了不少,就想……打电话跟他分享一下。”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自嘲,“结果他……语气特别冲,特别冷,说什么‘在忙’、‘知道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我、我就火了,跟他吵了一架。”
诸葛洛省略了那些伤人的具体字眼,但李昕羽从她颤抖的声线和瞬间泛红的眼眶里,已经能猜出那场争吵的激烈程度。诸葛洛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就是……朋友之间,吵个架嘛。他可能那会儿心情不好,我可能……也有点敏感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两天就好了。”
她甚至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然而,李昕羽的目光却锐利地捕捉到了诸葛洛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朋友之间……吵架?”李昕羽重复着,她没有追问争吵的细节,只是看着诸葛洛。
诸葛洛现在这幅样子绝不是“好兄弟”吵一架后该有的反应。
老白当初跟诸葛洛闹别扭,主美大人最多气呼呼地不理人,转头该打游戏打游戏,该爆肝爆肝,哪会像现在这样,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连着两天失魂落魄,把自己折腾得形销骨立。
李昕羽的心沉了下来,一个清晰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型:眼前这个银发红瞳的少女,她的情感,似乎正和她娇小玲珑的身体一样,在经历一场悄无声息、却又翻天覆地的转变。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一米九的男人套上了一层漂亮萝莉的皮囊。
那份对陆徽超乎寻常的依赖,那份被他冷漠对待后近乎崩溃的反应,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李昕羽作为过来人、作为心思细腻的女性,无法忽视的可能性。
“行,朋友吵架,过两天就好了。”李昕羽没有点破。“但饭还是要吃的。听话,多少喝两口?就当给嫂子个面子。”
诸葛洛看着李昕羽关切的眼神,鼻尖一酸,终究还是接过了碗。温热的粥滑入食道,带来一丝暖意。
李昕羽看着她勉强进食的样子,心中的猜测越来越明了。她默默收拾好诸葛洛随意丢在地上的湿衣物,又把凌乱的桌面稍稍整理。做完这一切,她叮嘱诸葛洛好好休息,如果开播也别太勉强,便轻轻带上了工作室的门。
回到自己家,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声响。老白正坐在电脑前看技术手册,听见动静回头:“回来了?老洛怎么样?”
李昕羽没立刻回答,她脱下外套挂好,脸上带着深思的神情,走到老白身边坐下,“老白,”她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凝重,“我觉得……小洛她,可能不只是身体变了。”
老白一愣,敲键盘的手停了下来:“什么意思?”
“我是说,”李昕羽组织着语言,回想起诸葛洛的表现,“她对陆徽……好像不太一样了。”她顿了顿,“陆徽对她稍微冷淡点,说两句重话,她就跟天塌了似的,连着两天魂不守舍,直播也不好好做,饭也不好好吃。”
李昕羽停了下来,组织语言,然后再次开口:“刚才我跟她聊,她嘴上说着‘朋友吵架没什么大不了’,可那样子……”
老白皱起眉,试图理解:“你是说……老洛她……对陆徽有那个意思了?不可能吧!他俩多少年的兄弟了!老洛以前还跟我们嘲笑陆徽女装呢!”
“以前是以前!”李昕羽打断他,语气笃定,“人是会变的,尤其是……经历了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后。身体变了,激素水平变了,周围人的眼光和对待她的方式也全变了,这些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她。你想想,她现在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心理上怎么可能还跟以前那个糙老爷们一模一样?她对陆徽的依赖,已经远远超出了‘兄弟情’的范畴了。”她
等老白消化了一会,李昕羽再次开口:“我估计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或者说不敢承认。但她对陆徽的感情,恐怕……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转变了。”
老白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回想起自己老婆之前因为自己多看几眼诸葛洛新身体而“吃醋”时自己的辩解,以及老婆当时意味深长的眼神。他沉默了,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是啊,连他这个旁观者都时常要提醒自己眼前的白毛萝莉内里是那个主美诸葛洛,那身处其中的诸葛洛自己呢?
她对那个在她最慌乱无措时伸出援手、照顾起居、为她出谋划策甚至替她保驾护航的发小,产生些不一样的情愫……似乎,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