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今天所有兄弟们的陪伴！特别是……咳咳，感谢老板们的支持！”她刻意在“老板们”上加重了音调，眼神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早已安静下来的、挂着房管头衔的ID——【SnowAlpes】。
那个ID就像一颗定心丸，让她整个下午的直播都有了底气。
“明天见！拜拜！”她挥了挥手，然后果断地按下了“结束直播”的按钮。游戏一起关闭后，工作室里骤然陷入一片寂静，只剩下散热风扇低沉的嗡鸣和她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这份寂静非但没有带来空虚，反而让积攒了一下午的、强烈的情绪更加清晰地浮现出来。是紧张刺激后的释然，是克服恐惧后的得意，更是急需分享的喜悦！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开了直播平台的后台数据页面。手指有些发颤地滑动鼠标滚轮，对比着昨天的记录。礼物收益比昨天下午那场直播高出了接近百分之四十！
“哈！”一声短促而愉悦的笑声从喉咙里蹦出来。诸葛洛猛地向后靠在人体工学椅的椅背上，椅子发出一声熟悉的摩擦呻吟。血色瞳孔瞪得溜圆，反复确认着那个数字，生怕是自己过度兴奋看花了眼。高了整整百分之四十！虽然距离填上房租、音效外包费、原画外包费的巨大窟窿还差得远，但这无疑是黑暗隧道里骤然亮起的一道光！是连日的爆肝、焦虑、等待结出的第一颗甜果。
胸腔里那股喜悦满溢出来，冲散了直播后的疲惫。诸葛洛想给一个人分享自己的喜悦，就是那个仅仅进入直播间就给自己吃下定心丸的名字。
陆徽！
这个名字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绪。这份喜悦，这份突破，诸葛洛第一个想要分享的人，只能是他！迫不及待地想听到他带着笑意的调侃，想看他用那种懒洋洋却又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自己，想告诉他：“看，哥们能行！我的直播真的开始有起色了！咱俩有福同享！”
指尖带着兴奋的微颤，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点开电脑QQ陆徽的头像，点击了语音通话。
耳机里传来单调的等待音：“嘟……嘟……嘟……”
一秒，两秒……诸葛洛的心跳随着这规律的声响，像被喜悦充气的气球，越胀越大。她无意识地用空闲的那只手整理了一下耳后有些散乱的银发，指尖碰到了那枚冰凉的银质发卡。她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更精神些。
“嘟……” 在第七声等待音响起时，通话终于被接通了。
“喂？”陆徽的声音传了过来。
诸葛洛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血色瞳孔亮得惊人：“喂！陆徽！你猜猜我刚才……”她语速飞快，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像一只雀跃的小动物。
“嗯。”陆徽打断了她，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明显不同于往常的、近乎生硬的质感。不是清晨沉睡未醒的慵懒，也不是平时那种带着点玩味的调侃，而是一种被强行压抑着的疲惫和……疏离？就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突然砸在滚烫的炭火上。
诸葛洛高涨的情绪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笑容僵在脸上。那股想要分享的冲动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噎得她难受。她愣了一下，试图忽略那丝不对劲，努力维持着语调里的兴奋：“我刚下播！你猜我后台今天收入多少？比昨天高了好多！那恐怖游戏效果绝了！多亏了你……”
“哦。知道了。”陆徽的声音再次响起，依然简短、低沉，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漠然。
没有预想中的“干得不错”，没有熟悉的“老洛出息了”，甚至连一句敷衍的“恭喜”都没有。
只有冰冷的三个字。
诸葛洛胸腔里那颗被喜悦充满的气球，被这“石头”狠狠戳了一下，瞬间瘪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尖锐的刺痛和迅速蔓延的委屈。她这两天积攒的、被他玩失踪的失落感，原本被下午的直播成功和此刻的喜悦暂时覆盖了，此刻被这生硬的语气瞬间引爆。
“陆徽，你怎么了？”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喜悦褪去，染上了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声音听起来不对劲？是不是太累了？”她试图为他找理由，试图把那块“石头”推开。
“有点事。”陆徽的回答依旧吝啬，语气没有丝毫软化，反而更添了几分不耐，“在忙。没别的事我先挂了。”
“忙？”诸葛洛只觉得一股火气“噌”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早上那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百倍地涌了回来。
她为了房租、为了工作室焦头烂额，他一天没消息；她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满心欢喜想跟他分享，他却用这种冷冰冰的态度对她？她压抑着怒火，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喂，老陆！我直播刚结束，好不容易有点好消息想跟你说，你怎么这样？我昨天开始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消息也不回，现在好不容易打通了，你就一句‘在忙’、‘知道了’？你怎么了到底？”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这沉默像钝刀子割肉，让诸葛洛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怒火却越烧越旺。
“没什么意思。”陆徽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似乎更冷了几分，带着一种诸葛洛从未听过的烦躁，“说了在忙。你有你的直播，我也有我的事。不用事事都跟我汇报。”
“事事都跟你汇报？”诸葛洛彻底被这句话点燃了，血色瞳孔因为愤怒而显得更加灼亮，几乎要喷出火来。委屈、焦虑、不被理解的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陆徽！你混蛋！什么叫事事都跟你汇报？我这是想跟你分享！我高兴！我以为你会……我以为你……”
她气得语无伦次，“我这边焦头烂额的时候你在哪？我直播效果不好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你在哪？现在我这边刚有点起色，想跟你说句话，你就忙了？你就烦了？合着我诸葛洛在你陆徽眼里，就是个没事找事、烦人的累赘是不是？！”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尖锐起来，在寂静的工作室里回荡。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把那冰冷的金属外壳捏碎。巨大的落差让她心如刀绞，更多的却是被羞辱和冷落的愤怒。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徽的声音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火气，但更多的是一种疲惫的冷淡，“老洛，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
“我敏感？”诸葛洛眼泪不受控制地在眼眶里打转，“好！好得很！陆徽，是我诸葛洛自作多情！是我热脸贴了你的冷屁股！是我无理取闹打扰你办大事了！你忙你的去吧！我的死活，我的直播，我的破工作室，都跟你没关系！不用你操心！”
积压了一整天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发！
“行！你忙！忙死你算了！”她用尽全身力气对着话筒吼出最后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子。下一秒，她甚至不给对方任何回应的机会，直接点了挂断键。
“嘟——”
忙音响起，短促而冰冷，彻底斩断了双方的连接。
工作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刚才激烈的争吵仿佛耗尽了所有的氧气，只剩下诸葛洛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她那张因愤怒和委屈而涨得通红、眼眶泛泪、血色瞳孔里怒火未消的脸这时显露出一丝迷茫。那份直播成功带来的巨大喜悦，此刻被撕得粉碎，散落一地，也让她疑惑为什么自己情绪如此激烈。
我为什么要这样跟陆徽争吵？然后用最激烈的方式挂断了电话？
早上那种被无形之手攥紧心脏的焦虑感，再次排山倒海般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