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红妆看着苏清寒的伤势,迟疑了。
“可是你…”
“快去!”苏清寒的语气严厉起来,“现在追还追的上,我并无大碍!”
陆红妆咬了咬牙,看着苏清寒那不容拒绝的表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她猛地站起身,随手拔出那柄长剑。
“锵!”
长剑发出一声清鸣,被她握于手中。
下一秒,她的身影已经化作一道红色的残影,朝着黑衣人逃跑的方向,疾追而去!
院子里,终于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苏清寒疲惫的喘息声。
片刻之后,墙角、假山后、屋檐下,才陆陆续续探出几个脑袋。
钱老爷、钱小小,还有护院小李,一个个脸色煞白,腿肚子都在打哆嗦。
他们刚才施粥回来,听到院落里,打的天崩地裂,走侧门进入躲在暗处观察,将院子里发生的一切,看得真切。
尤其是苏清清那一掌打爆一个活人的恐怖画面,已经成了他们毕生难忘的噩梦。
“这…这这…”钱老爷哆哆嗦嗦地走了出来,看着满院的狼藉和血腥,“苏姑娘…这到底是招惹了什么人啊?”
这哪里是普通的江湖仇杀?
这分明是有预谋的袭杀!
钱小小也是小跑着过来,和她的贴身侍女一起,小心翼翼地扶起苏清寒。
“苏姐姐!你没事吧!”
苏清寒被扶着,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散了架,强行催动掌心雷的后遗症上来了,每一寸肌肉都在叫嚣着酸痛。
她被搀扶到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靠着冰冷的石桌,勉强运起一丝微弱的气息,开始调息。
这次,真是亏麻了。
不仅轮椅没了,还差点把小命搭进去。
那个笨蛋陆红妆,回头必须让她赔。
……
另一边。
陆红妆的速度,快到了极致。
那名黑衣人亡命狂奔,翻过院墙,冲进小巷,慌不择路。
可无论他怎么跑,身后那道红色的身影,都如同附骨之疽,越追越近。
那股冰冷的杀意,始终锁定着他的后心,让他头皮发麻,胆战心惊。
终于,他冲出了小巷,眼前豁然开朗。
是青石镇的城墙。
他已经无路可逃了!
黑衣人一咬牙,提气纵身,几个起落,便蹬上了数十米高的城墙。
他站在城墙的边缘,回头看着追上来的陆红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知道,自己已经能逃出生天了。
挺直了腰杆,脸上露出一抹癫狂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
他放声狂笑,声音在空旷的城墙上回荡。
“陆女侠!好轻功!我们兄弟俩栽了,输得不冤!”
他喘了口气,用一种演义话本里的腔调,高声喊道。
“但是!想拿我的命,可没那么容易!”
他猛地一拍胸膛,气势十足。
“我江湖人称‘浪里小白龙’!”
他指了指城墙之下,那条波光粼粼的护城河。
“这下面,就是护城河!我跳下去,你一个除妖师,还能下水来抓我不成?后会无期了你呐!”
说完,他给了陆红妆一个极具挑衅的眼神。
然后,为了彰显自己的潇洒与不羁,他甚至没有转身,而是面朝陆红妆,张开双臂,身体向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动作一气呵成,充满了高手退场时的从容与决绝。
陆红妆刚刚登上城墙就看见他在城墙边激情澎湃的演讲。
她看着那个向后倒下的身影,眉头紧锁。
还是让他逃了嘛。
她缓步走到墙垛边,向下看去。
预想中“扑通”的落水声,并没有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闷又带着点湿润的…
“噗叽。”
陆红妆:“……”
城墙下,干涸的泥土地上。
那个自称“浪里小白龙”的汉子,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躺在那里,成了一滩烂泥。
鲜血,从他的身下,迅速蔓延开来。
而那条他寄予厚望的护城河,离他摔死的地方,还有老大一段距离,原来从城墙上看到护城河,并不是护城河就在城墙下。
他,完美地错过了。
陆红妆站在城墙上,风吹动着她的衣角和发梢。
她沉默了许久。
最终,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原来是赶着去投胎。”
她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法理解的复杂。
“为了不出卖雇主而寻短见,是条汉子。”
唯一的活口,就这么以一种极其草率的方式,自己把自己给摔死了。
这下,可麻烦了。
没有了人证,那个胖狐狸镇令,恐怕更难对付了。
陆红妆转身,朝着钱府的方向走去,心中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
院子里,血腥味和桂花香混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又令人作呕的气味。
钱老爷和钱小小父女俩,带着一群瑟瑟发抖的家丁,站在远处,看着坐在石凳上调息的苏清寒,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个被一掌打爆的黑衣人,尸体碎块还挂在断裂的桂花树上,场面极度血腥恐怖。
而造成这一切的,只是那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的病美人。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他们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苏…苏姐姐…”
钱小小鼓起勇气,端着一杯热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苏清寒缓缓睁开眼,体内的灵力已经彻底枯竭,只能靠着最基础的吐纳法门,一点点恢复着气血。
她接过水杯,杯身还是温热的。
“谢谢。”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伤后的虚弱。
就在这时,一道火红色的影子,从大门外一闪而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子中央。
正是去而复返的陆红妆。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看着陆红妆,她手上空空如也,那柄杀气腾腾的长剑已经归鞘。
“那个逃走的凶徒呢?”
苏清寒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慢慢抬起头,看着陆红妆。
“让他逃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陆红妆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无奈,又像是在憋着什么。
她摇了摇头,走到苏清寒身边,低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从追到城墙,到那个黑衣人发表了一通豪言壮语,再到他以一个极其潇洒的姿势,后仰着跳下城墙……
最后,完美地错过了护城河,把自己摔成了一滩烂泥。
“……”
院子里,陷入了长长的寂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