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门外传来了不同寻常的响动。拖拽声,压抑的呜咽,还有青欣雪那轻快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哼唱。

卧室门被推开。

蒙眼的绸带没有被取下,但蓝语乘能感觉到光线变化,以及一个沉重的、带着血腥和恐惧气息的物体被丢在了地板上的声音。

“乘姐姐,”青欣雪的声音带着一种献宝般的雀跃,她走到床边,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触碰她,只是轻声说,“我把他带来了。这个让你受伤的垃圾。”

地上传来挣扎和含糊的咒骂,是那个黄毛男生的声音,但听起来虚弱而痛苦。

青欣雪似乎踢了他一脚,换来一声闷哼。“安静点,脏东西。”

然后,她解开了蒙住蓝语乘眼睛的绸带。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蓝语乘不适地眯了眯眼。

视线逐渐清晰,她首先看到的是青欣雪带着期待笑容的脸,然后目光下移,看到了地板上那个如同破布娃娃般的男生。

他的一条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脸上满是新添的伤痕和污垢,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当男生的目光接触到床上被丝巾缚住手腕、脸色苍白、眼神空洞的蓝语乘时,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或者说,是濒死前恶意的反扑,他啐出一口血沫,嘶哑地笑了起来:

“哈哈……咳咳……蓝语乘?你他妈……你他妈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了?被这疯女人当狗一样拴着?真他妈活该!早知道当初就该多捅你几刀……”

他的话没能说完。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青欣雪的手快得像一道残影,男生的头被打得猛地偏向一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破裂,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惊恐的呜咽。

青欣雪的脸上依旧带着笑,但那笑容冰冷彻骨。她看着男生,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吵人的蟑螂。

然后,她转向蓝语乘,语气又变得轻柔无比,仿佛刚才那狠戾的一巴掌不是她打的:

“乘姐姐,你看,他让你不高兴了。你说,我们要怎么处理他?”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诱导,仿佛在鼓励蓝语乘下达某个最终的判决。

蓝语乘的视线从男生身上移开,落回青欣雪脸上。她看着那双充满期待和掌控欲的眼睛,看着那张曾经天真活泼、如今却写满了偏执与疯狂的脸。

她该说什么?

杀了他?原谅他?

无论哪种回答,似乎都只会让青欣雪更加兴奋,或者更加扭曲。

她只是沉默地看着青欣雪,眼神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没有任何指示。

长时间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青欣雪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她歪了歪头,像是在解读蓝语乘的沉默。几秒后,她似乎“明白”了。

“我知道了。”她点了点头,语气带着一种恍然大悟的残忍,“是他的存在本身,就让乘姐姐不舒服了,对不对?他让乘姐姐想起了不好的事情,让乘姐姐难过了。”

她站起身,重新看向地上那个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男生,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没关系,我让他消失就好了。”

她像是拖拽垃圾一样,抓住男生的衣领,将他粗暴地拖出了卧室。门外传来挣扎声、拖行声,最终,是大门开合的声音。

一切归于寂静。

蓝语乘躺在床上,手腕上的丝巾依旧存在,像一个耻辱的烙印。她听着外面彻底消失的动静,心中一片空茫。

不知过了多久,青欣雪回来了。她身上带着一丝淡淡的、清洗过的水汽,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无法彻底祛除的血腥味。她的表情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她走到床边,没有像往常那样急切地靠近,而是静静地看了蓝语乘几秒,然后伸出手,开始解她手腕上的丝巾。

束缚被解开了。

手腕上留下一圈淡淡的红痕。

接着,青欣雪退后一步,让开了通往卧室门口的路。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复杂的神情,混杂着疲惫、某种扭曲的“爱”,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放手?

“乘姐姐,”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可以走了。”

蓝语乘愣住了。

可以……走了?

这个她曾经无数次在心底呐喊的自由,此刻就摆在眼前。拖着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走出这扇门,离开这个让她恐惧、让她麻木的囚笼。

她撑着手臂,试图坐起来。身体因为长时间的束缚和虚弱而酸软无力,腹部的伤口在动作时传来清晰的痛楚。

她慢慢地,挪到床边,双脚触及冰冷的地板。

青欣雪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没有阻止,也没有帮忙。只是那双眼睛,像即将失去全世界一样,充满了破碎的光。

蓝语乘站起身,踉跄了一下。她看向卧室的门口,那外面是客厅,是玄关,是通往“正常”世界的大门。

自由。

她应该立刻冲出去。

可是……

她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离开这里,然后呢?回到那个对她而言依旧陌生的“现实”?面对可能存在的其他“攻略目标”和未知的危险?拖着这身伤,带着这段无法言说的、刻骨铭心的恐怖记忆?

而这里……

这里有青欣雪。

这个给她带来无尽痛苦和恐惧的源头,却也成了她在这扭曲世界里,唯一熟悉的、唯一的“依靠”。

她的痛苦源于青欣雪,她的“存在感”也仿佛只剩下被青欣雪需要、被青欣雪“爱着”这唯一的意义。

在极致的掌控和剥夺中,她似乎已经失去了独立行走的能力。

外面的世界,突然变得无比空旷和可怕。

相比之下,这个充满消毒水、血腥味和扭曲爱意的囚笼,反而成了她唯一熟悉的、可以“安全”蜷缩的角落。

一种诡异的、病态的依赖感,如同藤蔓,从麻木的心底悄然滋生,缠绕住了她的脚踝。

她缓缓地,转回了身。

看向那个站在阴影里,仿佛随时会碎裂的青欣雪。

在青欣雪不敢置信、骤然亮起的目光中,蓝语乘一步一步,踉跄着,走回了床边。

然后,她伸出手,捧住了青欣雪的脸。

在对方震惊而狂喜的注视下,她仰起头,主动地、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绝望和认命,将自己的唇,印上了青欣雪的唇。

这是一个冰冷的,颤抖的,却无比清晰的吻。

一触即分。

蓝语乘看着青欣雪眼中瞬间爆发的、如同烟花般绚烂而病态的光彩,用嘶哑的、微弱却清晰的声音说:

“……我不走。”

青欣雪猛地抱住了她,力道大得几乎要勒断她的骨头。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蓝语乘的肩头。

“乘姐姐……我的乘姐姐……”她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声音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满足,“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

蓝语乘被她紧紧抱着,身体僵硬,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却再也照不进她的心底。

她亲手,为自己关上了通往自由的门。

选择留在了,这座由爱与疯狂共同筑成的、永恒的囚笼里。

从猎物,到囚徒,再到……心甘情愿的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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