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洁一边拉着咲迦在宿舍楼外漫无目的地踱步,一边没话找话,试图分散她的注意力,也分散自己内心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
“咲迦居然还跟我一样穷,有点不可思议啊,我听说,历史上那些有名的贪婪魔王继承者,个个都是富可敌国的大富豪来着”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随意的闲聊,甚至带着点导师对学生的好奇,尽管她的心思早就飞回了那个正在发生“灾难”的房间。
咲迦被她这突兀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黑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平静。
她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才用她那标志性的平淡语气回答。
“财富的积累需要资本和机遇,我只是个孤儿,初始资本为零,而且,玛门的力量更偏向于等价交换和精准获取,并非点石成金,当然就算是这俩样,现在的我也做不到什么”
“哦……这样啊……”
安洁心不在焉地应着,耳朵却竖起来,努力捕捉着宿舍楼里可能传来的任何异常声响,可惜除了夜风和虫鸣,什么也听不到。
她就这么硬着头皮,搜肠刮肚地找着各种关于血统,恶魔学,甚至学院八卦的话题,生生拖着咲迦在外面耗了将近二十分钟。
直到感觉时间差不多,再拖下去反而显得可疑,她才借口“晚上天气不错,多散散步有助于消化”。
匆匆结束了这场煎熬的“夜间辅导”,看着咲迦返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确认咲迦关上门后,安洁才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她定了定神,怀着一种上刑场般悲壮而忐忑的心情,转身,伸手,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然后,她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僵在了门口,瞳孔因为眼前的景象而剧烈收缩。
如果说早上她只是在华音的床单上留下了一片需要清洗的污渍,那么现在,华音对她的房间实施的,简直就是一场无差别,毁灭性的打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地板上那个摔得四分五裂的酒瓶。
玻璃碎片像绽放的红花,溅得到处都是,酒液早已渗透进老旧的地板缝隙,留下深色难看的污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精气味。
安洁甚至感觉都看到了她穿拖鞋时被碎片扎破脚底的画面。
但这,仅仅只是开胃小菜。
她的目光颤抖着移向自己的书桌,那是她平时堆放杂物和偶尔(极其偶尔)备课的地方。
此刻,桌面一片狼藉,几本可怜的书籍被扫落在地,笔筒翻倒,各种笔滚得到处都是,而桌面上赫然也残留着一大片酒渍和几块醒目的玻璃碴子,显然也是被酒瓶“光顾”过的重灾区。
这丫头……喝醉了破坏力这么强的吗?!我是不是应该庆幸她没放火?
安洁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然而,当她的视线最终,不可避免地,落在房间中央那张床上时,之前所有的震惊和头疼,都瞬间被一种更加强烈的,混合着荒谬,羞耻和难以置信的情绪所取代。
华音就躺在那里。
她火红的长发如同燃烧后黯淡的余烬,凌乱地铺散在枕头上,那张明媚张扬的脸庞此刻因为醉酒和疲惫显得异常安静,甚至带着一丝脆弱的稚气,像是个做工精致却被人随意丢弃的洋娃娃。
她身上的衣裙皱巴巴的,勾勒出青春饱满的曲线。
但最刺眼的,是她身下的景象。
原本素色的床单,以她身体为中心,湿濡了一大片深色的,不规则的区域。
似乎在无声地宣告着,在失去理智的最后关头,她真的就“彻底”还原了安洁早上的行为。
空气中,除了酒精味,还隐隐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
这味道冲进安洁的鼻腔,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大脑一片空白。
她居然……真的……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目睹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安洁还是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狠狠刷新了。
她无法想象,这位出身高贵,向来注重仪表仪态的大小姐,是如何在酒精的驱使下,做出如此……如此破格的事情,并且还能在这样一片狼藉和难闻的气味中,沉沉睡去。
震惊,无奈,一丝好笑,还有更深层次的,因为自己的责任而引发的愧疚,种种情绪如同打翻的调味瓶,在她心中混杂成一团。
她站在门口,呆呆地看了很久。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她用手用力抹过自己的脸,仿佛想将所有的疲惫和混乱都一并擦去。
事情已经发生,无法挽回,在这深更半夜,也不可能立刻清洗。
她认了。
安洁小心翼翼地踮着脚,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片,走到床边。
她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床上睡得毫无知觉的华音,然后伸出手,动作尽量轻柔地从华音的脑袋下面,抽出了那个唯一还算干净、没有遭到“毒手”的枕头。
抱着这个幸存的枕头,她环顾了一下满地狼藉的房间,最终选择了一处相对干净,没有玻璃碎片的角落。
她将枕头往冰冷的地板上一扔,然后自己也跟着瘫坐下去,再慢慢地,认命般地躺倒。
身体接触坚硬地板的触感并不舒服,但与床上那片“战场”相比,这里至少让她感觉稍微安心一点。
她侧过身,背对着那张弥漫着酒气,体液气味和荒唐气息的床,拉伸开身体,闭上了眼睛。
算了……睡吧……
明天……再说吧……
让这火鸟大小姐自己处理吧……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最后的意识也拖入了沉沉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