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与肉混乱掺杂，散落一地，可驻足在旁的黑却未沾染上哪怕一丝的不洁。
神圣，高贵，强大——那纤细的背影让人产生如此的联想。
莫尼亚注视着这一切。
她也只能注视着这一切。
有想过要做些什么去帮助魔女小姐。
可到头来自己只是看到尸体就完全失了魂，直到一切结束才勉强止住呕吐。
“果然好厉害...”
发自内心地赞扬着对方，可反过来却又因为自己的无能而悲哀。
相比之下，自己实在是太过懦弱，太过胆怯。
但即使是这样的自己，也应当有力所能及的事情。
“莫尼亚，你还好吗?”
前方传来冰冷的问候，莫尼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苦笑着拍去身上的灰尘，擦拭去嘴角的残污，莫尼亚点了点头。
“我一点事也没有!真正有事的人，不是也不可能是我”
视线偏转，她看向那些少女们。
不管怎样看真正需要担忧的都是她们。
半数以上已经死去，剩下的也全都深陷昏迷，莫尼亚捏紧了拳头，朝着那边快步走去。
“已经死去的人我没法救活，但是，我想要救这些还活着的人”
“...”
没有否决也没有应答。
沉默了片刻后，黑抬起手。
手心处轻轻涌出红色光点，光点闪烁，切断了将少女们吊起的厚重绳结。
赤裸着的身体与地面实现近距离接触，雪般高洁的肌肤被血与灰尘所玷污，但即使如此少女们却仍旧紧合着双眸。
莫尼亚将手贴上其中一位少女的心口。
心跳仍存，呼吸也平稳，但是身上却有着一股浓厚的怪味。
那就像是福尔马林和柏林油的混掺，光是闻到就已经在挑战神经承受的极限。
莫尼亚屏住呼吸。
“Alice神在上，请予我您之神光——”
被称作[权能]，但至今身份仍旧未知的治愈魔法发动，柔和治愈的微光涌现，莫尼亚皱起眉，疼痛开始发酵。
“唔...”
紧紧地咬住唇，任凭火一般灼热的痛感在身体各处游走，莫尼亚强忍着完成了第一个对象的治疗。
理应是能够苏醒的。
迄今为止都是这样。
所有被自己治疗过的人都会露出喜出望外的幸福表情，说着“莫尼亚你真厉害!”的赞赏话语。
但是这次...
“为什么...？”
明明已经代其偿还了所有的苦与痛，可少女仍旧昏迷不醒。
再一次贴近心口，这次感受到的心跳却比以往还要微弱。
完全无法理解，莫尼亚僵住了。
沉默着，黑走到半跪在地的莫尼亚身前。
她将手贴近昏迷少女的鼻口，轻描淡写地阐释着事实。
“臭味相同啊，果然如此...莫尼亚，这并不是你的错，就算是你，也无法让死者复苏吧”
“什么意思，我不懂，黑大人”
“那我说的简单点吧，她们原本就已经死了，就是这样”
看着一脸困惑与自责的莫尼亚，黑继续解释着。
“刚刚那个男人不是说过自己不是魔人吗?那是真的，他是人类，但却是接受了魔人的血的人类”
“啊...可是人类怎么可能能接受魔人的血?”
“的确。人血与魔血相合便会燃烧，但是那建立在人还活着这一基础之上的”
“您的意思是那个男人是死之后才接受魔血的?那，那他为何还能继续行动?”
“未知”
黑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Collector]是怎么做到的，但是的确如此。那个男人身上洋溢着一股恶臭，而这些少女们也是一样”
她扫视着瘫倒在地的少女们。
“她们已经死了。还留有气息只不过是魔血在作祟”
“也就是说...没救了？”
迎着莫尼亚那呆滞的目光，黑点了点头。
“不，不可能吧？我绝对能做到的才对，让我再试——”
“没有意义，莫尼亚”
想要再次伸手去尝试发动魔法，但手臂却被紧紧握住。
“没有人可以拯救所有人，拯救伴随着牺牲，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不牺牲任何人就拯救一切只不过是最天真的幻想”
“可是...可是我”
还想要继续再多做辩解。
还想要再去尝试救人。
可是，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
急而匆忙，响度极大，听上去马上就能知道来者数量的庞大。
“为什么？”
黑皱起了眉。
这种架势一看便知道是有备而来，但问题在于，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这里是地下室。
是专门用来让那个变态男人折磨少女取乐的地下室。
隔音效果绝对不差，男人的哀嚎也不可能传的进上面那些人的耳中。
但是，那群人又是怎么知道首领已经死去的？
暂时无法得出答案，黑强硬地将还在发愣的莫尼亚抓起。
“黑...黑大人？”
“跟在我后面，不要乱动”
只来得及做最简单的叮嘱，铁门便从外边被猛的踹开了。
声势浩荡地站在门外的，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守卫们。
但是，与先前不同。
此刻他们双眼全都中了邪般通红，嘴角唾沫横流，嘀咕着让人听不懂的乱语，看上去已经完全癫狂。
几十人份的气味叠加，即使是莫尼亚也闻到了某种恶劣的臭味。
“全接受了魔人的血啊...”
黑平举起手臂。
“村正——”
妖刀应声而浮现于手中。
邪红色的刀身两侧，反射着敌与己那令人胆寒的差距。
“在我的身后站好了”
再一次出声警告，黑所握着的妖刀之上，焰火涌现。
而像是在配合着那焰火一般。
[咯吱...咯吱]
看守们的身体也开始畸变。
身形扭曲，面容狰狞，肌肉狂增。
——他们魔化了。
面对着压倒性的人数差，黑的嘴角轻微扭曲上扬。
重心上抬的同时，她将右脚轻轻向后挪移，双手握住刀柄，刀刃笔直举过肩膀。
——这是她所学的剑术流派[阳炎天流]里，最基本的进攻姿态。
没错。
敌人的数量约莫五十，而己方真正的战力只有一人。
但即使如此，也不会退缩，而是进攻。
杀死对方或是被对方杀死——这即是这一流派的宗旨。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前排的魔物开始奔涌，庞大的身躯累积的浪潮让人心生绝望。
而黑则是微微压低身姿，将力量压挤至小腿。
迎上来了，魔物的拳头。
冲过来了，魔物们庞大的身躯。
被命中的话，普通人一定会死吧。
会被打烂，被压成肉泥，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死去，然后被蜂拥而至的怪物们打成血雾吧。
但是，没有意义。
因为他们面对的不是一般人，不是三流的冒险者，不是教会里吃闲饭的劣等骑士。
而是[魔女]。
是精通邪道杀道霸道的[魔女]。
——[阳炎天流合战礼法 其三 灼原]
先之先。
在敌人冲上来的那一刻，黑将刀刃转为横向。
血浇筑而成的焰火爆发出最灿烂的流光，身体所积攒的所有势能在一瞬之间借助猛烈挥动的手臂而全得以释放。
附着着如火一般的灼血，刀刃撕裂气流，奏出宛若宫廷乐曲般美妙的鸣音。
而像是在为那鸣音伴奏一般，沉重的斩击声，伴着血与焰火一同升起，飘舞。
“呼...”
轻吐浊气，黑将妖刀收起。
刃鸣散。
她的身前，已经只剩下那些魔物上下分离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