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尼亚足足愣了数秒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黑以那柄在邪火的附着之下延长刀身的妖刀，在一瞬之间将所有魔人斩断。
“黑...大人...”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超出常理。
迄今为止，莫尼亚见过有天赋的人，也跟在修女姐姐身旁见过所谓的强大的骑士。
但是，恐怕没有谁能如眼前的这少女一样吧。
她甚至连一滴血都没沾到，宛若在血海中盛开的黑莲花。
“别发愣，上面还有”
停滞的思考被打断，莫尼亚被黑拽着胳膊开始向外奔走。
“可是那些少女呢？她们还有气”
“我不是说了吗，她们已经死了”
“但是...”
“死人的归宿只有地狱，所以我会用火将这里的一切焚烧殆尽，不要再做些无谓的同情了”
涌上的念头再一次被冷水浇灭，莫尼亚没有回头。
她害怕去面对那些还留有气息的少女，害怕去面对自己的良心。
她只能跟在黑的身后，向上逃奔。
原本一直被装在麻袋里，在此刻才算真正地看清了周围的全貌。
刚才那房间的确是所谓的地下室，而此刻她们正在螺旋状的石阶梯上向上奔袭。
并非没有遇到敌人。
所冲上来的每一个对手都怒目圆睁，如同怪物一般可怖，但却没有谁能经的过身前的少女一刀。
奔跑，斩杀，再奔跑——重复着这样的过程，很轻易地便抵达了上层。
总算能够看清宅邸的内部，的确和气派的外表一样富丽堂皇，但现在不是做这种感慨的时候。
大厅，楼梯口，神像下——魔化的怪人仍旧遍布，从制服上来看，他们似乎全都是所谓[机偶]的成员。
“黑大人，他们全都疯了”
“啧...是操控了所有人吗？”
黑默默地低语着。
敌人的数量再怎么庞大，对她而言都构不成一丝威胁。
问题在于，敌人为何会变成这副狂态。
无论是昨天在小巷中遇见的那群流氓，又或是今天所见到的那位看守。
他们平常的表现最多也只算得上是有违人伦的变态。
但此刻，他们却从变态演变为了疯子，只知道咆哮与战斗，彻头彻尾的疯子。
人性化的完全丧失，再加上近乎所有人身上都溢散着的那份同等气味的恶臭...
“[权能]吗？”
只能理解为是某位魔人在作祟。
魔法是在现有物理事实上进行细微更改，自身也符合着一系列约束定律的力量。
而能实现这种超现实现象的，只有魔人的[权能]，但光看现状却也无法理解对方的能力到底为何。
“黑大人，左边!”
耳边传来莫尼亚的呼喊。
反思着自己又再次分神过度的同时，黑将妖刀翻转，立刻将从侧面袭来的敌人一分为二。
迄今为止已经再次处决了数十个魔物，地板上遍布烂肉残渣。
但场上的敌人数量仍旧众多。
没有理智的狂人要解决的话并不困难。
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能悠哉悠哉地一个一个去解决了。
魔物们所弄出的声势已经足够浩大，宅邸的外层也被破坏的引人注目。
发生了这种现象，警察府与教会马上就会赶来。
那群人虽然平时不作为，但一有利可图就会像是闻到肉香的狗一样扑上来。
“莫尼亚，靠过来”
“诶？”
蛮不讲理地将莫尼亚拉入自己的怀中，对方比自己要高，所以只好采取姿势最为合适的公主抱。
“黑大人？这是要？”
“...”
没有理会怀中少女的困惑，黑跃至高空。
肩胛骨的夹缝处，花火点缀而成的小翅膀涌现，黑克服着重力进行悬停。
底下的怪物仍旧在哀嚎咆哮，对此黑只是高举起妖刀。
敌人全都已经死去，没有必要再去做无谓的思考与同情。
杀人的罪孽自己会去承担，为此也必须要让罪人与死者魂归地狱。
“[阳炎天流合战礼法] 其二 送魂火”
竖直举起的钢铁刀刃上，不掺杂一丝杂色的神圣焰火丛生。
火渗入铁，铁得以增生，又反过来旺盛火——如此的循环往复之下，刃身增扩，直指云际。
单手握住刀柄，深吸一口气，黑向下挥刀。
——咖嚓。
下方的一切，全都被自上而下的斩断了。
魔物的肉体被切开，用于支撑宅邸的梁柱被粉碎，华贵的装饰品以及坚硬的石块全都被粉碎。
莫尼亚目瞪口呆地向下望去。
残破的建筑正被猛然升起的烈火所包裹，仍未死去但却受了重伤的魔物抱着头在火中癫狂哀嚎，最后化为灰烬。
“啊...”
“啧...来的可真是够快的啊”
朝着黑所看的方向投去视线。
高空中的视野得到扩展，很轻易便能发现，不远处的街道上身，着着白色盔甲的骑士们正列成长队。
“教会的骑士?为什么现在才来？黑大人，我们要告诉他们这里的一切，然后和他们一起——”
“你太天真了，莫尼亚，教会的人，至少是这群所谓保护城市的骑士，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啊...”
“如果是抱着毁掉这里的态度才来的话，那早就可以行动了吧?为何要拖到现在?你不会想一下吗?”
莫尼亚试着思考，但马上就因为得出的答案而捂住了嘴。
“他们很有可能不是来讨伐[机偶]这个组织，而是来追杀将这个组织讨伐了的人...又或者说只是想要从溃败的组织这里谋求最后一丝好处，无论怎么想都很丑陋，不是吗?”
“...”
“该走了”
发愣的同时，身体再一次被紧紧抱住。
但那力度并不大，反倒是能让人更进一步的感受到贴过来的肌肤的柔软。
莫尼亚抬起头，窥探着正凭借着火翼于空中飞行的魔女的侧脸。
今日，她所受到的冲击实在是有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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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邸的火烧的实在是旺盛。
即使是站在已经有些距离的河岸边，也能轻易地看清那于青空之下舞动的恶鬼。
教会的人倒也不是完全吃闲饭的，他们管控住了火焰的蔓延，但似乎对于如何灭火还一知半解。
“唔...”
注视着那一切，莫尼亚捂住心口。
剿灭了涉及拐卖人口，虐待囚禁少女，一直以来都在危害西区的邪道组织。
理应来说是该欢喜的，理应来说是要为自己所行的正义而兴奋，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别人自己的功勋的。
可是...
“完全高兴不起来...”
此刻，莫尼亚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她闭上眼所能看见的，只有一具又一具的赤裸躯体——那些少女们的身躯。
她们还有气。
就算魔女小姐说对方已经死了，但只要救出来，总有办法能治疗的吧。
可即使如此...却没有去管。
任凭着还有气息的她们留在那地狱。
然后此刻，肯定已经被烧成灰烬了吧。
“这...好奇怪...”
并没有去质疑魔女的行动。
因为对方是为了大局而行动。
是为了破坏这个组织，拯救更多人而行动。
但正因如此才会觉得奇怪。
的确。
击溃这个组织的确拯救了很多人，但是，那些少女们呢?
牺牲了少数人所换来的多数人的和平，到底...算得上是什么?
“莫尼亚，你在想什么”
驻足在身旁，同样眺望着宅邸的黑，出声询问着。
“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您的话”
“嗯?”
“没有谁能够拯救所有人这句话”
既然没有谁能够拯救所有人。
既然无论是何种行动都一定会伴随着牺牲。
那么...这真的算得上是真正的正义吗?
莫尼亚不敢去想。
“是吗，你正被所谓的道德感所谴责啊”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般，黑摇了摇头。
“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吧，莫尼亚”
“嗯...”
“现在有两条火车轨道，一条轨道上面绑了十个人，而另一条上面绑了二十个人，火车即将袭来，而你只能让其驶向其中一个，你会怎么做?”
“啊...”
从未想过的假设。
莫尼亚认真地思考着。
然后，陷入死局。
该怎么选?
无论怎么选都会有人死不是吗?
就算拯救了多数的二十人，也不能改变那十个人的牺牲。
如此一来，就算拯救了他人，那又算是什么?
“我...不知道...”
“不知道吗?那就好好想想吧”
脑袋上传来柔软的触感，舒适的感觉让莫尼亚一直忐忑不安的心得到安抚。
“没有谁能够拯救所有人，既然你想成为所谓的英雄，那就结合这句话，好好想想吧”
“嗯...”
莫尼亚温顺地点着头。
但她有股预感。
这个问题，恐怕自己会一直解不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