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贯穿姜橙过去十年的标记，哪怕是阶段性的朋友，来往的时间也比同龄人短。
后知后觉，原来只是平时会说话的同学关系。
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疏远了的呢？姜橙只有一个很模糊的记忆。
以至于她在面对陈婷和周清影的搭讪时，也有点懵懂。
不知不觉间就和她们相处在一块，好像很轻易地就融入了女生的世界。
身份和性别的转变让她体味到从前没有过的滋味。
“正常吗...可我总觉得这种想法很奇怪。友情不应该是排他的。”
“姜姜，你是在害怕什么吗？”
王梓月的声音让姜橙抽离回现实之中，她的话语仿佛一根带刺的长矛贯穿进姜橙心间。
勾出钝痛。
她好像比想象中还在意。
“我也说不上来，就可能会觉得自己像在...吃醋？明明是不对的，但我就不太控制得住这种想法。”
姜橙说了个自己平时几乎不用的词语。
王梓月坐在椅子上转了个圈，办公室的冷肃被少女那轻声细语冲淡，清甜的嗓音带着反差的软萌。
“吃朋友的醋啊...”她细细咀嚼着姜橙的话。
“大概是这样吧。”姜橙在说出口的那一刻，清晰地感到那股郁结散开。
果然找王梓月倾诉是对的。姜橙想。
“也没见到你为我吃醋过。”
“我——”
“嗯？有什么问题？”王梓月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更甚。
“我觉得我们好像不是会吃醋的那种关系。”
“噢？那会吃醋的是什么关系...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
魅魔般的低语。
“这不一样...不是在说我的事吗？！”
姜橙呼出的气息带着一股炽热。
夏天的味道透过声音传递到了王梓月耳边。
“是呀。”王梓月站起身，从角落的冰柜拿出一瓶矿泉水，她没有打开瓶盖而是把瓶子在手里转了圈。
话锋一转，“姜姜，世界上任何的关系都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上的。”
“我知道。”
“嗯哼，就像你的妈妈会对你无条件的偏爱，这是血缘所决定的；但是朋友或者说同学也好、同事也好，都是在人际交往中诞生的，关系的深厚与否建立在时间和情感投入上。”
“嗯...”
“非血缘纽带的关系是最讲究平衡的，一方投入少了，另一方就会很明显地感受到区别；但这也恰恰说明你对友情的重视，你会产生郁闷的情绪并不是说你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姜姜，你自己也说你的朋友们没有排挤你，其实你已经想通了，只是需要疏解下。更何况，你们也不是真的在闹矛盾，无非是小小地‘吃醋’一下，无伤大雅。把这些烦恼都跟姐姐说完后，是不是轻松不少？”
王梓月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润嗓子。
电话那头的少女默不作声，像是在思考着王梓月的话。
“姐姐，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王梓月一早就注意到少女对于情感交流上似乎总是一种消极的态度，她在受到别人的示好后，往往回应比较平淡。
但现在学校的朋友似乎让她的性格在发生转变？王梓月有些惆怅，那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再主动点呢...
不过转念一想，和朋友之间产生了不愉后却马上来找自己咨询，是不是说明姜姜也是挺依赖她的？
王梓月打了个冷颤，为她这自我攻略的行为感到讶异。
更可怕的是她还因为这份“主动”而沾沾自喜。
嘿，她第一个想起的是我，是不是因为我比较特别？
就像在不断给女神美化的追求者无二致，王梓月觉得自己挺享受的。
犯贱果然是人性中的底层代码。
“姐姐，谢谢你。”
“这有什么好谢的。”
王梓月嘴角荡开一抹微笑，此时若方秘书在场一定会评价一句“如沐春风”。
“就...反正就是谢谢你。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吗？我可不觉得...”王梓月自嘲。
“姜姜，我是很有目的性的。”
“噢...”
“我现在往我们的情感天平上投入这么多，将来可是要找你收利息的。”
“我又没什么钱...”
没钱就肉偿吧。王梓月只敢在心里说说，表面上她还是很道貌岸然的。
“这个利息可以是一句好听的话啊。”王梓月循循善诱。
“你想我说什么吗？”姜橙抿唇，“不能是奇怪的话。”
“放心放心。”王梓月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就，说一声‘姐姐你真好，我好喜欢你’。”
“...”
“只是说一句话而已，不难的对吧？”
“...姐姐你——”
“橙橙，电话打得怎么样了？我们现在走吗？”陈婷又探出头来。
“啊，好，帮我拿下书包。”姜橙手忙脚乱地挂断电话，然后心虚地把手机藏在身后。
好在陈婷没看到她脸上的不自在。
“那我们走吧。”陈婷出来的时候两手各提着一只书包，把其中一只交给姜橙。
“嗯...”
被挂断电话的王总看着那暗下去的屏幕一阵无奈，她把手机放在一旁，开始看起方秘书送进来的文件——
“你怎么电话打这么久？”陈婷随意地说道，她手上捏着一本单词本，还在默背着。
“噢，跟妈妈多讲了一会话。”
“这样...abandon、abandon...”
“婷婷，我突然想上个厕所。”
“要我陪你吗？”
“不用啦...你帮我拿下书包吧。”姜橙像是想到什么，迈出去的脚又缩回来。
“行~”陈婷笑着接过那离开自己手里没一分钟的书包。
看着姜橙往厕所快走的背影，陈婷眼睛微微眯起。
橙橙某些时候是有点子奇怪的。
姜橙从厕所出来的时候脸上和刘海都挂着水珠。
“你洗脸了？”
陈婷递过去一包纸巾，姜橙抽出一张后擦了擦脸。
“嗯，有点热。”
“是吧，夏天厕所闷闷的。”
陈婷也不知道她俩在聊什么。
“橙橙，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你猜。”
“我猜？那就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咯~”陈婷挡在眼镜后的视线变得兴奋，脸上的笑容也有些不怀好意。
“什么啊！就算我有秘密我现在也不想告诉你。”
“啊...抱歉呐。”陈婷站在楼梯口，正准备挽着姜橙的胳膊也举在半空。
姜橙转头看着她这副不安的表情先是一愣然后急忙解释道。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就现在不适合告诉你们。”
“而且，其实早上那事吧，我也就是一点点在意，我有点吃你俩的醋了。”
“嘿嘿，我和莹莹那毕竟是多年闺蜜情；橙橙，如果你要加入我们，莹莹跟我都不会介意的~我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又在胡言乱语了。”
姜橙知道陈婷平时会看百合小说，还都是些尺度大且感情纠纷严重的类型。
“不过...橙橙你没生我们的气吧？”
“我不是都说了我就有点吃醋，就一点点。”姜橙食指和拇指比在一起。
“但让大美女不开心就说明我有罪。”陈婷双手合十，很诚恳地道歉，“我请你吃学校门口那家冰激凌吧，这次单独请你当赔罪。”
“我们背着莹莹不是偷吃过好几次了吗？这么没诚意。”
“橙橙，你这话有歧义啊。”陈婷联想能力一流，连带着姜橙也被她带偏，后知后觉中脸色变得通红。
她无语地先往楼下走，陈婷急忙跟在后边。
在出校门的时候，陈婷突然说道：“橙橙，我觉得你直接问莹莹，她会告诉你的。”
“嗯，我知道。”姜橙偏着头，“赶紧去买冰激凌吧，一会到莹莹家还不知道要几点。”
“行。”
最后陈婷还是买了三份冰激凌，姜橙则另外买了一袋水果拎着。两人站在路边等车，陈婷时不时看下软件上显示的司机距离。
“莹莹她现在一个人在家吗？”
“我问叔叔的时候，叔叔应该还没出门，现在不知道...”
“嗯...”
天色逐渐转暗，还呆在办公室里的王梓月伸了个懒腰，把签好字的文件叠放在一起。顺手拿起手机，刚点亮屏幕就看到未读消息。
小女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她发的...
“姐姐...你真好，我、好喜...欢你。”
断断续续的声音被收录进这十秒之中。
王梓月收藏了这段语音，然后又放了一遍。
再放一遍，然后过了十秒钟后又按下播放键。
整间办公室都充斥着姜橙的声音。听得王梓月如痴如醉，就连方秘书敲门都没注意。
“王总？”实在等不住的方秘书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就看到王梓月捧着手机在那傻笑。
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声音来着？
“什么事？”
王梓月恢复平时严肃的面容，她飘过来的视线让方秘书心头一紧。
她是不是不该这个时间来找老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