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视的瞬间，梁主管竟是没有丝毫的意外，微笑着抬手扶了扶眼镜，说道：“真巧啊。”看起来，他似乎早就知道沈沐歌在这里。
也不奇怪。
沈沐歌的三轮车就停在外面。被梁主管的“杂牌车”撞扁了的车篮子，虽然掰了过来，却依然还是有点儿变形。梁主管应该是在进门之前就看到并且认出了那辆名牌三轮车。
“呃……是啊。”沈沐歌干笑着回应。
梁主管在旁边桌上坐下，微微侧身，对沈沐歌说道：“这家的水饺，味道如何？”
沈沐歌心说当着老板的面儿，不管味道好不好，我还能跟你说“味道不好”吗？你是情商负数啊？还是拽惯了？
“挺好吃的。”沈沐歌说道。
帅女人抿嘴笑笑，却并未搭茬。
“嗯，那就好。”梁主管跟身边的漂亮女人商量了一下，要了两盘水饺，然后又对沈沐歌说道：“来两张煎饼，加肠加蛋。”
沈沐歌有些意外，看看自己面前还剩下半碗的水饺，眉头微微蹙起。
莫名有种被上位者颐指气使的感觉。
妈的！
沈沐歌心里骂了一句。
“怎么？生意不做了？”梁主管说道：“放心，给钱。”说罢，不理会沈沐歌，而对坐在他对面的漂亮女人说道：“别看她的煎饼是地摊货，口感却是很好。”
漂亮女人抿嘴笑笑，恭维的说道：“梁主管真是亲民呢。”
梁主管闻言，讪笑道：“亲民？这个词，真是……呵。”似乎一言难尽，干脆便一言不发好了。“合同的事情，要不要再认真考虑下？”
“吃饭呢，不谈公事了吧？”漂亮女人笑道。
这个时候，沈沐歌终于还是起身去了门口的三轮车旁。
虽然吃着饭呢，虽然很不爽，虽然忍不住在心底问候了梁主管全家的女性，可哪能放着钱不赚呢？大不了等会儿摊煎饼的时候吐点儿口水……
再者，反正天也热，这一时半会儿的，水饺也凉不了。
先把炉子开火预热，点上一支烟边抽边等。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那梁主管对面的漂亮女人，沈沐歌无意中发现，面朝着门口这边坐下的女人，尽管双腿并拢着，却还是因为裙子太短，导致了大腿露出太多——其实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女人穿了肉色丝袜。
这大夏天的，不嫌热啊？
沈沐歌实在是好奇。
丝袜虽然薄，可总也是一层布啊，穿身上肯定会热吧？
沈沐歌不喜欢丝袜。
以前不喜欢，现在也是。
好像周正也不喜欢吧？
不然怎么没有给自己买的？
胡思乱想一阵儿，沈沐歌开始摊煎饼，至于吐口水的事情……算了，那么不道德的事儿……主要是人来人往的，万一被人看到，自己这煎饼生意可就没法做了。
水饺和煎饼几乎是同时来到了梁主管面前。
梁主管看一眼沈沐歌拿来的付款码，笑着掏出手机扫了十块钱。
“谢谢惠顾。”沈沐歌露出一抹“职业性”的笑容念了一句，然后回到座位上吃水饺。这一次，她没有坐在之前的位置上，而是坐到了对面，与那梁主管中间隔了一条过道。
坐在这里，只需要稍微转一下视线，就能看到梁主管对面的那个漂亮女人的大腿……
不，是因为这里靠近门口，顺便就坐这儿了。
至于那种有点儿猥琐的邪恶心思，就算是真有，也不能承认！
应该是自欺欺人吧。
但也不稀奇。
很多人都会自欺欺人。
比如照镜子的时候，应该有很多人会感慨“真他妈好看”吧？
所以啊，沈沐歌不觉得自己的人品有问题。
哪怕是当下正在干的事儿很影响人品的评估。
离得近了，改变了视角，沈沐歌才发现，那个女人的丝袜的尽头，刚好与裙摆的最下端齐平。沈沐歌不喜欢丝袜，却很喜欢丝袜的尽头，尤其是那种过膝的丝袜……
这种短裙与丝袜齐平的穿搭，从来都可以轻易的吸引沈沐歌的视线。
偷偷的看了好一会儿，新鲜感褪却，沈沐歌开始满心自责的叹气。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即便是变成了女人，还是很难改变以前的性格和习惯。
这样很危险！
很容易就会变成一个风流成性的荡\妇！
变身之前没有变得风流成性，是因为没有条件——没有异性配合的话，一个人的风流，叫猥琐。“没有”和“异性”以及“配合”都是关键词。
现在嘛……
低头看看，或是照照镜子，都可以知道条件很充足。沈沐歌相信，只要自己愿意，随时都可以支棱起来。而且，沈沐歌非常担心，担心要是继续这么任由自己猥琐下去，自己很可能早晚会特别的“愿意”。必须要尽快“弃邪从正”才好。
所以，她赶紧收敛了心神，低下头吃水饺。
半碗水饺被心不在焉的沈沐歌吃了好大一会儿才吃完。
反正下午也没什么生意，倒也不急着走。
点上一支烟，时不时的假装随意的瞥一眼那漂亮女人的丝袜尽头，倒也怡然自得。虽然新鲜感不大了，但好在很养眼，机会难得，多看一会儿也无妨——至于“弃邪从正”的决心……就再“邪”这最后一回吧。
忽然发现了变身的一个好处：不需要在意“非礼勿视”的规则。
甚至，或许直接盯着看，也不会被人觉得不合适。
那漂亮女人忽然朝着沈沐歌看过来，抿嘴笑了笑，见沈沐歌慌乱的避开视线，也不管她，只是起身走向柜台，笑道：“三份水饺，多少钱？”
帅女人笑着报了价。
漂亮女人付了账，之后走到梁主管和沈沐歌中间，忽然转身看向沈沐歌，低声说道：“我和梁主管，只是生意上的朋友。你不要误会了。”说罢，笑着走了。
沈沐歌听到这话，一脸懵。
梁主管也是意外的看了看沈沐歌，应该是明白了那个漂亮女人的意思，讪讪一笑，起身离开。
沈沐歌呆了呆，终于品出了那女人话里的意思，以及梁主管轻蔑笑容的意思。皱了下眉头，回头看一眼已经走到美食广场门口的梁主管的背影，嘴一撇，低声呸了一声。
什么东西！
那笑容是几个意思？
这种又拽又装的性子，显然是挨揍挨得少啊！
哼！
回头跟周正商量一下，要不要找个机会，给这姓梁的小子套麻袋！
上学那会儿，这种事儿，他俩有点儿经验，而且配合还算默契。
“看来有戏啊。”帅女人忽然在沈沐歌背后笑着说了一句。
“啥？”
“很多影视剧里，都是开始的冤家，后来的有情人，最终的眷属。”
“哈哈哈！”沈沐歌忍不住大笑起来，明显觉得帅女人的话特别好笑。或许是因为笑的时候脑子会热，所以，她随口打趣道：“跟他成眷属？那还不如跟周杨呢。”
每天面对一个又拽又装的人？
沈沐歌能难受死。
“周杨？你那个‘男朋友’？”
“嗯。”
“那个也不错，年轻帅气，纯真可爱，看他穿着，家境应该也不错。”帅女人认真的分析道：“你要是嫁过去的话，就不用每天辛苦摆摊儿卖煎饼了。”
嫁过去？
沈沐歌讪笑，想起周正那个猥琐的家伙，抬手掏了掏耳朵，说道：“是啊，不用出来卖煎饼，却得在家卖豆腐。”
帅女人没太明白沈沐歌话里的意思，但稍一琢磨，便意识到这不是什么正经话。嗤的一声笑了，说道：“给自己老公吃豆腐，天经地义。再说了，你老公要是不愿意吃你豆腐，才叫可悲呢。”
老公？
我没说老公。
我说的是老公公……
沈沐歌心里嘀咕一句，“行吧，你说的对。呼，给你水饺钱。”
“给过了。”
“啊？”
“那个女人。”
“呃……我刚才还奇怪呢，他俩哪吃三份水饺了。”沈沐歌乐了，平白省了十好几块钱，她当然会忍不住笑。“嘿嘿，行吧，那女人虽然有点儿傻，但还挺会来事儿。哈哈，走了，摆摊儿去。”
老位置支上摊子，点上一支烟，坐在带来的马扎上等着生意。
贪便宜买的马扎有点儿低了，坐久了会不舒服。
沈沐歌琢磨着要不要斥巨资买个躺椅。旁边不远处那个卖玩具的大哥的躺椅就很不错，没生意的时候，躺在上面眯一会儿，肯定特痛快。
酷暑时节，这个点儿真的没生意，还容易犯困。昏昏沉沉的想睡着的时候，一阵摩托的轰鸣声吵醒了沈沐歌。沈沐歌抬头看过去，看到了摊位前的摩托车，和骑在摩托车上的帅气女人。
女人手里拿着头盔，冲着沈沐歌笑道：“别睡了，带你去兜风啊。”
“呃……你不看店了？”
“我朋友来了。”女人说道：“走啊，上来。把摊子放这儿就好，没人动的。”
沈沐歌看了一眼摩托车的后座，视线却最终停在了女人挺翘的臀部。如果坐在上面的话，为了安全起见，是不是该搂着女人的蜂腰？
这么漂亮的女人，才三十来岁，又年轻又有韵味。
竟然能占她便宜……
搁以前，也就是只能在心里想想了。
“愣什么呢？”女人笑道：“来不来呀？”
沈沐歌心里一冲动，刚想答应，却有一对男女溜达过来，男的说了一声：“来两张煎饼。”
占便宜很好，但耽误赚钱的话……
沈沐歌很遗憾的推脱，“算了，我得赚钱。”
女人笑了笑，说道：“那行吧，我走了。”戴上头盔，轰了一下油门儿，潇洒而去。
沈沐歌有些失望。
心里忍不住抱怨起来。
真是的，我就是客套一下，你就不能等我赚了这几块钱？兜风而已，慌什么呀慌！
唉……
这叫什么？
到嘴的鸭子，她飞了。
打发走了两位顾客，沈沐歌正想再迷瞪一会儿，转头却看到了骑着山地车溜达过来的周杨。皱起眉头，沈沐歌板着脸说道：“你跑过来干啥？不上课啦？！”
“补课老师病了。”周杨说着，把山地车停好，经过沈沐歌的三轮车时，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了“果子熟了”的空瓶子。又从后架上取下来了一个跟沈沐歌的马扎一样大小的马扎，挨着沈沐歌坐下。“没什么人啊。”
“平时就这样。”沈沐歌瞥了一眼周杨的山地车，问：“咋装了后架啊？”
“也不贵，就装了个，万一用得着呢。”周杨笑道。
“不贵？看着挺扎实啊。”
“是挺扎实，说是能坐人的。”
“那肯定啊，装这么好的干啥？浪费。”沈沐歌笑一声，又道：“行吧，反正你家有钱。”说罢，打了个哈欠，“正好你来了，我睡会儿，你帮我盯着。”
“好。”
沈沐歌把小马扎挪到三轮车座位边，掀起来座位的扶手，趴在座位上睡起来。感觉后腰衣服似乎是因为上身趴下而拉起来了一些，便回手拽了两下，继续趴好了睡觉。
拽的那两下，其实不顶用。
周杨坐在沈沐歌身后，视线落在了沈沐歌的后腰上。此时的沈沐歌，因为趴着的动作，不仅导致T恤拉起来了一些，裤腰也往下滑了一些，露出了内裤的边缘——三根细带子。
幸亏是她自己买的裤子。
如果是周正买的那种低腰短裤，这样趴着，怕是后沟子都要露出来一些了。
即便如此，周杨还是忍不住吞咽口水，脸色也变得微红起来。他想要避开视线，又忍不住往上瞅。在连着看了好几眼之后，他终于还是咬咬牙起身，脱下了短袖衬衫，将之递给沈沐歌。
沈沐歌狐疑的回头，看着周杨递来的衬衫，再看看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的他，问道：“热了？给我干啥？放一边啊。”
“你穿上吧。”周杨说。
“穿上？毛线呢，热死了都。”
“系腰上也行。”周杨为难的说道。
沈沐歌不解。
周杨犹豫了一下，脸色微红的说道：“走光了。”
沈沐歌呆了呆，忽然醒悟，回手摸了摸后腰，顿时尴尬的红了脸。
她严重怀疑——几乎确信，周杨应该是看到了自己的内裤边儿。今天自己穿的这条，是周正买的，设计风格比较清凉的那种……
“拿着啊。”周杨把衬衫塞到了沈沐歌手里。
沈沐歌干咳一声，又把衬衫还给周杨，说道：“我不睡了。”
太尴尬了！
哪里还能有睡意！
注意到周杨同样尴尬的表情，沈沐歌暗叫庆幸。
幸亏是周杨，提醒了自己。
要是换做他爹……
别说提醒自己了，搞不好还会录像！
行吧，当初自己也盯着杨诗画的后腰看了个过瘾的。
这叫一报还一报。
唉……
周杨真是……
好孩子啊。
“渴了。”沈沐歌掏出十块钱，递给周杨，“去找李海涛吧，请你吃雪糕。”
“我有钱。”
“让你拿着！”沈沐歌不容置疑的把钱塞到了周杨手里。
周杨笑了一声，说道：“我打电话问问他在哪。”
通完了电话，周杨骑着山地车离开。
片刻，周杨回来了。
车把上挂着两根雪糕，后座上还带着一箱“果子熟了”。
“买这个干啥？”
“给你喝的。”周杨说道：“我看你车里有空瓶子，应该是喜欢喝这个吧？呵，我妈也喜欢。”
是啊，你妈要是不喜欢，能给我买这个吗？
沈沐歌心里嘀咕。
再看那箱饮料，沈沐歌皱眉道：“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
“必须给你。”
沈沐歌感觉很不好，很担心拿人手软。
周杨这孩子对自己这么好，万一哪天又有非分之想了，比如想牵牵手啊，或者抱一抱什么的，自己咋拒绝？占了人那么多，给人抱一下也不行的话，会显得很无耻吧？就好比花了大款的钱，却不想伺候大款，非常的不道德。
“多少？”沈沐歌看着周杨，问。
周杨皱着眉，迎着沈沐歌的视线，绷着嘴唇不说话。
沈沐歌也迎着周杨那双深邃又深情的双眸，竟是多少有些心软。再者，自己这么大人了，还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太不应该了。周杨又不是他爹，没什么坏心思的。他应该只是单纯的想给自己买点儿东西，而不像他爹那样“施恩图报”。
犹豫了一下，沈沐歌叹气说道：“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乱花钱了。”
周杨的神色立刻缓和，并且有了笑容，点头道：“嗯。”
沈沐歌又看了周杨一眼，忍不住轻声斥责道：“傻样儿。”说着，在马扎上坐下来，又接过周杨递来的雪糕，入口绵软香甜。“唔，比上次的好吃啊。”
“喜欢吃啊？那让李海涛每天给你送来一块儿。”
“拉倒吧。”沈沐歌苦笑。“大爷似的麻烦人，像什么样子。”说着，又看了一眼周杨，心底叹气：到底是个孩子。面对心中的“美好爱情”，会变得很傻，像一条舔狗。就像当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