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玫瑰花瓣腐烂的甜香，也不是无香皂液的洁净，而是一种更浓郁的、混合了草药与矿物盐的味道。弥生说，这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凛的皮肤。

但凛的皮肤，第一次开始抗议了。

最开始是脚趾缝间难以忍受的瘙痒，随后，细小的红疹蔓延到了脚踝。她试图在水中蜷缩起双腿，用一种不易察觉的姿势去摩擦，但这无济于事。

长时间的浸泡让她的皮肤变得异常敏感脆弱，轻微的抓挠都会留下一道道刺眼的红痕。

她不敢告诉弥生。

她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知道弥生不会将这看作是身体发出的警告，而会将其视为一种“不完美”。她的弥生，追求的是极致的、没有瑕疵的美。一件艺术品上，是不允许出现裂痕的。

然而，秘密是无法永远保守的，尤其是在这样一个狭小而没有隐私的空间里。

在又一次例行的身体清洗中，弥生原本轻柔滑过凛脚踝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浴室里温暖的空气，似乎在那一瞬间凝结成冰。

凛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甚至不敢去看弥生此刻的表情。

她只能感觉到，那停留在自己脚踝处的手指，变得冰冷而僵硬。

“这是什么？”

弥生的声音很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凛再熟悉不过的、风暴来临前的压抑。

凛没有回答，她只是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

弥生没有再追问。

她捧起凛的脚，那姿态依旧像是在对待一件珍宝，但凛却从她的动作中感到了一丝陌生而危险的力道。弥生仔细地审视着那些红疹，眉头缓缓蹙起。

“是外面的脏东西。”许久，弥生终于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是那些坏记忆变成的毒，想要从你的身体里钻出来，把你弄脏。”

她抬起头，看向凛，眼神里充满了怜爱与痛惜，仿佛凛正在遭受某种可怕的诅咒。

“都怪我，”她自责道，“我对你还不够好，保护得还不够周全，才让它们有了可乘之机。”

不……不是的……凛在心里无声地呐喊。她想说，让我出去，让我的皮肤见见阳光，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也许……也许就会好了。

但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弥生那强大而偏执的逻辑面前，她任何微弱的反驳都显得苍白无力，甚至会像是一种背叛。

弥生放开她的脚，转身从储物柜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罐。打开盖子，一股更浓烈、更刺鼻的药草味瞬间弥漫开来。罐子里是墨绿色的、粘稠的膏体。

“别怕，”弥生用手指剜出一大块药膏，回到浴缸边，再次捧起凛的脚，“我会治好你。我会把这些丑陋的‘裂痕’全部都补上。”

冰凉的药膏接触到红肿的皮肤，带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凛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猛地向后缩。

“别动。”弥生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不容置喙的命令。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将凛的脚踝牢牢固定住，然后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将那墨绿色的药膏，一点一点地、仔细地涂抹在每一处红疹之上。

“很快就好了，”她在凛的耳边低语，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也像是在对自己许下承诺，“我会给你一层新的皮肤，一层再也不会被任何东西伤害的、完美的皮肤。”

当弥生终于松开手时，凛的脚踝到脚掌，已经完全被那层厚厚的、散发着怪异气味的药膏所覆盖。

那感觉黏腻而沉重，仿佛她的双脚被浇筑上了一层蜡。它们看起来不再属于自己，而更像是人偶身上被修补过的部件。

凛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脚，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她。

她意识到，弥生不是在“治愈”她。

她是在“改造”她。

用她自己的方式，将这具不听话的、会产生“裂痕”的身体，彻底变成一件永恒的、完美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