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平头哥，两眼一睁就是干。”
“是是是，”玖离的声音里满是敷衍，“你最爱好和平了，和平到把青石镇都快拆了。”
苏清寒懒得跟她斗嘴。
外头，陆红妆已经穿戴整齐，一身红衣劲装，英姿飒爽。
“我送你出去吧。”她走到轮椅边，很自然地握住了推手。
两人刚打开房门，就迎面撞上了正要出门的钱老爷一家。
钱老爷一见二人，脸上立刻堆满了笑：“两位女侠这么早就出门逛街呀？”
他身旁的夫人和女儿也跟着行礼问好，态度恭敬又亲切。
陆红妆应了一声：“嗯，出门办点事。”
简单寒暄两句，钱老爷便热情地让下人引路，将她们送出了钱府大门。
一出府门，陆红妆便道：“我去除祟司换腰牌，你……”
“分头行动。”苏清寒摆摆手，自己操控着轮椅的滚轮，慢悠悠地转向了另一条街道。
陆红妆看着她那纤弱却独立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朝除祟司的方向走去。
苏清寒独自一人，操控着特制的轮椅，在望月镇的青石板路上缓缓前行。
比起青石镇的安逸朴实，这里明显要繁华和喧嚣得多。
街道上，随处可见佩刀挎剑、行色匆匆的江湖人士。他们身上大多带着一股子血与火的气息，眼神警惕，步履生风，显然都是刀口舔血的武者。
空气中，妖气的浓度也比青石镇高出不少。
“玖离，开工了。”苏清寒在心中默念。
“知道啦知道啦，资本家！”玖离懒懒地应了一声，开始运转妖魂，将四周驳杂的妖气缓缓吸入，转化为精纯的灵力，再渡给苏清寒。
一股微弱但精纯的暖流，顺着奇经八脉缓缓流淌，滋养着她这具破败的身体。
苏清寒舒服地眯了眯眼，继续往前。
忽然，她看到前方一处墙壁下围了一大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刻在骨子里的看热闹DNA，驱使着她操控轮椅凑了过去。
人群自动为她这个“伤残人士”让开了一条道。
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告示，是除祟司发布的悬赏令。
“悬赏：各种妖族。活捉者，赏银一百两；提供尸体者，赏银五十两。”
……
苏清寒看着悬赏，轻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
“这样一来，岂不是连那些安分守己修炼的妖，也要被波及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还是被旁边一个扛着鬼头刀的壮汉听见了。
壮汉闻言，立刻扭过头来，铜铃大的眼睛瞪着她。
“小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
他嗓门极大，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
“妖就是妖！哪有什么善良的？它们不害人，只是因为还没饿！不杀它们，等着被它们吃吗？”
“就是！”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我三叔就是被一个路过的蛇妖给吞了！这些畜生，有一个算一个，都该杀！”
“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群情激奋，一道道目光落在苏清寒身上，充满了不解和敌意。
苏清寒沉默了。
她看着这些义愤填膺的武者，他们脸上的仇恨真实而深刻。
她知道，跟他们争论这些毫无意义。
道不同，不相为谋。
苏清寒操控轮椅，默默地退出了人群。
她刚转过一个街角，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陆红妆。
只是此刻的陆红妆，脸上全无了早上的神采，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眉宇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阴郁。
“怎么了？”苏清寒停下轮椅。
陆红妆抬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干涩。
“望月镇周边的七个村子…全被屠了。”
苏清寒的动作停住了。
“一个不留。”陆红妆的拳头慢慢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除祟司的前辈说，现场妖气冲天，惨不忍睹。那些妖…它们真的太残暴了！”
她的话语里，充满了刻骨的恨意和深深的无力。
苏清寒看着她，又想起了刚才悬赏令下那些武者激愤的脸庞。
她轻声开口：“在这样高压的悬赏之下，会迎来妖物们拼死的反扑，也在情理之中。”
这话一出，陆红妆猛地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错愕和愤怒。
“苏清寒！你怎么能帮妖说话？！”
她往前一步，逼近到轮椅前，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
“你没看到那些惨状！它们是怪物！是吃人为乐的怪物！你竟然说它们情有可原？”
苏清寒没有退缩，她平静地迎着陆红妆的质问。
“我没有帮它们说话，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她顿了顿，继续说。
“青石镇，那只我随手救下的猫妖。”
陆红妆的呼吸一滞。
“她自愿回到最危险的镇里，冒着被鬼祟发现、拆的魂飞魄散的风险，寻找到了镇令的女儿，博出了一线生机。”
苏清其声线清冷，却字字清晰。
“如果不是她，我和镇上的镇民估计现在都已经死在青石镇了，对了还有你醒来傻乎乎的去白给也得死。”
“万物生灵，皆如阴阳两仪，有善便有恶，有好亦有坏。人有好人坏人，妖，自然也分善妖恶妖。”
“道听途说，便信以为真理，那是愚昧。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想，去分辨，这，才叫悟道。”
一番话，如晨钟暮鼓，重重地敲在陆红妆的心上。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猫妖……
看着她那副快要宕机的样子，苏清寒叹了口气。
罢了，观念的转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她操控轮椅，调转方向。
“走了，我逛街去了。”
陆红妆这才回过神，她看着苏清寒的背影，脑子里乱糟糟的，下意识地跟了上去。
走了几步，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快步追上，一把握住轮椅的推手。
“好啦好啦！你的大道理最多了！说不过你！”
陆红妆的语气带着几分恼羞成怒，又混杂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
“别想就这么算了！回去！该教我画新的符了！”
苏清寒愣住，回头看她。
“不是吧？我才刚出来，还没怎么逛呢。”
陆红妆却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那笑容冲淡了她眉宇间的阴郁，让她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晚了！”
她娇笑一声，双手猛地用力。
“现在落到本女侠手里，那可就由不得你咯！”
轮椅猛地向前窜出，猝不及防的推背感让苏清寒惊叫一声，死死抓住扶手。
“喂！陆红妆！慢点慢点！要翻车了！”
少女清脆的惊呼和另一名少女明朗的笑声，在望月镇古老的街道上交织回荡，惊得路边的小贩和行人都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