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天才蒙蒙亮,村长陈禾昨天刚给棚屋装的新门就被敲响了。

敲门者见敲了半天门不得人应,一个木锄落地,刚要用脚踹,屋内就传来话儿来。

“谁啊?有啥事?”

“陈叔,是俺,三金啊!有急事!”

“来了,来了。”

说罢,门轻轻的开了。

老村长陈禾刚睡醒的样子,老脸有些微红的褶皱,眼角还闪着几丝泪痕,身上衣服湿透透的。

“陈叔,梦见叔母了?哭得那么伤心。”陈三金嬉皮笑脸,拍了拍自家叔叔的肩膀。

“滚滚滚,瞎说什么,有啥急事快放!。”陈禾给了自己不成器的侄子一脚,不料被他轻松躲开。

“叔咋还认真上了,不就开点玩笑嘛……”陈三金低声咕噜了两句,见陈禾又瞪了自己一眼赶忙收起心思。

“就是前天救的那啥子将军醒了!”陈三金说道。

“好,那还不快带路!”陈禾说罢又给了侄子一脚。

陈三金揉了揉屁股,叹了口气,赶忙在前头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匆匆。

周询被安置在村庄的边缘一处独立棚屋内,那地方靠近湖边比较清净适合调养。

两人还没走近,见瞧见吴阿宝蹲在门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怎么样?”陈禾上前,压低声音问道。

“醒了有一会了,身上不烧了,人不闹腾也没问啥。”吴阿宝朝屋里努了努嘴,回了句。

“嗯,你去通知村里人,让他们别透露关于神树大人的事,不然恐怕会惹来祸端。”

“好。”吴阿宝应的干脆,拔腿就向远处跑去。

陈禾点点头,让侄子在外面等待,自己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收拾了把脸,掀开充当门帘的旧麻布,弯腰走进去。

棚屋内光线昏暗,靠着墙壁缝隙透出的光,能清楚看到周询已然醒了,这会正端坐在用干草制的简易床铺上。

他一脸苍白喘着粗气,却饶有兴趣地把玩着手中碎成两半的玉佩。

这玉佩不知何时裂开的,陈禾记得昨天还好好的,自己可是放在一旁的草堆上,还吩咐吴阿宝守着门,应该不可能有人进来的。

至于吴阿宝,虽然他嘴上不饶人,但是个实诚人,他不会干这种混事的。

见陈禾进来,周询这才收了玉佩。

“将军醒了,身子好些了吗?”陈禾脸上褶皱堆起,露出礼貌的微笑。

周询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在陈禾身上打量了圈,然后才缓缓开口。

“多谢老人家和各位父老乡亲救了在下。”

周询说着,便要起身拜谢,陈禾见状赶忙扶着他坐下。

“多大点事,将军用不着这样。”

“救命之恩,岂能说轻,改日在下一定重礼相报!”周询拱手作揖。

“将军……算了,那小老儿就心领了。”陈禾想了一会,但他一村野乡夫也说不出什么漂亮话,索性就直接答应了。

反正本来也没啥面子,要啥体面,得了里子就好。

“对了,老人家,在下敢问您尊姓,还有此处为何地?”

陈禾看周询作为世家子弟却对他一泥腿子如此尊敬,便没想隐瞒太多了。

“将军言重了,小老儿姓陈单名一个禾字,这里是柳家庄,就在大梁兴安府往南百里外的山里,偏僻得很,俺们也才刚来不久哩。”

“柳家庄……”周询低声重复了一遍。

“那陈大哥,山外的那雾每天都会有吗?”

陈禾犹豫了一下,又赶忙回答。

“这……这俺就不太了解了,俺们也才来不久。”

“哦,那是在下考虑不周唐突了。”周询面带微笑地回应道。

他心中了然,陈禾并未说实话。

“没事,没事,是草民无知,让将军见笑了。”陈禾摆了摆手道。

“陈大哥……”周询似乎还想说些啥,但这会陈禾已经起身。

“将军好好养伤,有啥需求就喊,俺侄儿陈三金就在外面,小老儿还有些农事没做,就先告辞了。”说完,陈禾便出了屋。

周询望着陈禾离去的背影,眉头紧缩,随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他心中已经有了思绪,不过还需观察。

陈禾一出屋,就将坐在地里晒太阳的陈三金拉到一边的树林里。

“三金,叔会让你一个人去照顾将军,要是将军他问你什么,你就都回不知道,尽量别跟他搭话,然后盯紧点,明白吗?”陈禾在侄子耳边低声说道。

“叔,这些道理俺懂,你就放心吧。”陈三金拍了拍胸脯答应道。

“好,记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陈禾最后嘱咐了一句才离开。

陈禾走在回去的路上,天空中不知不觉下起了雪,他走到一半停了下来朝手上呼了口气。

瑞雪兆丰年,在朝廷看来算是吉利,但对没粮食没御寒衣物的难民来说却不是,这一场雪怕不是又要死不少人了。

昨晚,陈禾做了场噩梦,那场噩梦有啥他记不太清了,只隐约记得他在梦里享受齐人之福时,突然山外冲出一大堆兵匪将神树大人砍走,最后把柳家庄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村里所有人都被剁成肉泥制成肉脯。

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可怕。

“咳咳……”陈禾干咳了两声,又继续往前走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湖心岛上,冷风阵阵,湖中的鱼儿也不太活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姜柳亦是如此,不过她的枝条叶子都还在,并不像别的树整根光秃秃的丑不拉几,她只是精神上比较萎靡。

也不是受了什么打击,只是冬天让人懒懒的想睡觉提不起精神,要不是最近出了周询这件事,她现在可能都准备冬眠了。

此刻,她正无聊听着风中带来的信息碎片。

这也是她,打发日常生活的乐趣之一。

在这群难民没来之前,她现在应该在发呆或者睡觉。

不过风里的流言大多是些家长里短,谁家劈柴技术好,谁家老婆被人睡……直到捕捉到几缕关于“陈叔早上怪怪的”、“裤子都湿了”的窃窃私语,姜柳的精神才稍显亢奋。

没错,陈禾的噩梦是她搞的鬼。

为了自己安逸的生活,也只能苦一苦老陈了。

好在效果不错,从风里听到的话来看,应该是到位了

嘎嘎嘎——

又一阵冷风吹过,几只大雁朝着姜柳头顶飞过。

姜柳看着成队的飞鸟迁徙,心中有些落寞。

树终究是树,是成不了飞鸟的,但鸟短命飞不过几十载,树长寿可立之千年。

或许一辈子当棵树也挺好的,可是……算了。

姜柳现在有些矛盾,一方面赌气不想让周询知道她的存在,不想和其有过多的牵扯,另一方面又有点想让他许愿,让他跪倒在自己脚下。

可以说是表子立牌坊既要又要,她就是贱啊。

「算了,随便吧,睡觉睡觉。」

点点火星,能否引燃千年老木,犹未可知。

“冬天雪大,点不着火是常事,多点几次就是了。”几个村民正教着孩童打火,吵闹的声音顺着风传到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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