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算离开时，一个满脸赘肉的男人挡在了门口。

“把水放下。”男人冷冷命道。这人五大三粗，手臂上臂毛很多，手里提着一把斧头。

“把路让开。”静澜随手抽出左手腕上的短刀，横刀相向。

不过，采取的并不是匕首握法，而是飞刀直飞手势。

男人恶狠狠地狞笑一声，“刀都不会握，吓唬谁？”

但紧接着，男人情不自禁地有些不寒而栗，眼前这个少年的眼神有种很诡异的压迫感，不是那么冰冷，却好像充满了自然而然的蔑视。

就好像……杀过人的人的眼睛。

男人见识过杀人犯的眼睛，因此能做此判断。这种判断是正确的。

就在不久前，静澜可是曾亲手杀了一对父子。

男人开始揣摩对方有点奇怪的握刀方式恐怕是有来头的。

“我告诉你们一声。这里的东西，奥特曼帮包了。你们最好不要乱动，小龟儿子，不要自讨苦吃。”

说完，男人啐了一口，自顾自走了。

夏浪好奇：“奥特曼帮？那是什么？奥特曼粉丝团吗？”

“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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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逗留了。两人打算马上回程。找不到足够的饮用水，只好安排众人减少饮水，开源不成，只得节流，无可奈何之举。

两人没走多远，路边一个关闭的卷帘门旁的防盗门突然开了，里面探出个肥脑袋来。

胖男人压着声音朝两人喊：“两个龙仔，快过来呀！”

夏浪定睛一看，顿时欣喜惊讶，“庞叔？你怎么在这？”

随即赶紧向静澜介绍：“这是民族中学门口卖米干的庞叔。”

又转而向庞叔角色：“这是可可的表哥。”

“赶紧进来！多嘴什么！”庞叔突然脸色不好看起来。夏浪赶紧拉着静澜进了门。

这是个水烟筒店。不过庞叔不做停留，拉着两人继续走，店铺深处，又有道门，居然是个螺旋楼梯，直通地下。

静澜突然反应过来这是要去哪里，“百货大楼的地下市场！这么多年还在么？”

庞叔笑嘻嘻转过头来，“是呢。店铺不多了，都是给穷人卖劣质货。不过也亏店铺不多，12号那天，这里没太多人，我们才能赶紧封闭各个门，最后活了下来！”

三人很快下到地下市场。这里光线昏暗，只有两扇小天窗，装着蓝色玻璃，透过一些天光下来。

到处堆着些杂物，可惜都是塑料板凳、充气娃娃之类的塑料制品。没有食物。

有十个左右的幸存者，三两成群在各个角落。

地面上有不少食物包装袋。看样子，杂货铺里的食物有不少应该进了这里人的肚子里。

静澜很小时候就来过这地下市场。

这里之所以会有地下市场，说起来倒也巧合。

本来是一个有坡度的地形，坡上建了排房子给个体户，后来坡下又建了百货商场，两者之间形成个小巷。

后来，百货商场大楼和个体户之间有纷纷私自改建（且不论合不合法），相互打通，以扩大室内面积，结果小巷的上空就封了顶，变成了个地下空间，逐渐变成了市场，用于处理滞销的低端服装，会吸引不少社会底层消费者。

这个地洞两侧都有卷帘门，据说是因为小偷太多而设置的二重保险，现在却让这里变成了一个安全的封闭空间。

得知夏浪他们在停车场还有个庇护所，更远处的中医院也有很多人，庞叔松了一口气，“只要还有其他人活着，就有希望！”

看来这个中年人很乐观。也许是受了他的影响，地下市场的其他幸存者很快聚过了对两个外来者嘘寒问暖。

“你们需要饮用水？我们其实也不多了。”过来的是庞叔的妻子，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

“这两瓶水你们拿去吧。以后还要的话，看我们能不能去别的地方找找了。”

静澜接过两大瓶矿泉水，说了声谢谢，又问：“你们打算去别处找物资吗？”

“再不找要死人了。”庞叔咧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广播也收不到，也没有军人警察来，这个世界可能真的完了吧。”

静澜接话，“先别着急。我们国家生产力很足，肯定遗留了很多物资，短时间吃喝是没有问题的。现在天黑了，我们要赶紧回去，明天我会再过来，我觉得这附近可能有解决问题的关键。”

夏浪注意到自己的伙伴正在凝视着墙壁上的什么东西。

那是一则广告。

「云山省寸长橡胶工业有限公司。

专业定制 货源充足」

夏浪稍加揣摩公司名称，顿时反应过来，“这是可可家的公司吗？”

“嗯，我四外公名下的公司。寸家就是当地橡胶业的领头羊。看来就在这附近有个货物集散中心。明天我们抽空去看看，我隐约觉得那里会有好东西。”

两个男生把那瓶可乐送给了庞叔。庞叔很高兴。

“真没想到死之前还能喝一口。”大叔把可乐揣进了裤兜。

在天边日光消弭前，两人回到了停车场营地。

收集到的饮用水不多，不过没有空手而归就足以让人安心。

现在很多幸存者的心态就是得过且过，只要看到还有物资被送进仓库，嘿，那就万事大吉，今天饿不死了，明天？明天会有明天的物资送过来。

~

2025年1月26日早晨。

昨晚睡得真舒服。这十多天来难得这么好好睡一觉。虽然可可他们还没回来，心里总归有块石头放不下，不过担心也没用，尽可能让自己好好休息才是正事。

早上9点，负责在办公楼上放哨的老曹率先发现了回归者的身影：只有可可、老李，和顾文强医生。他们出现在路口拐角处。

赵龙没个十天半月好不了，当然不会那么快回来。

但静澜马上意识到最该回来的人没有回来。

“叶雪凝同学呢？”静澜冲上去询问。

可可一脸沉闷，像考试失败的高中生。她卸下肩膀上的绳子，哐啷一声，那把她的师兄送她的苗刀落在了地上。

“我们可能出发早了。”短发少女难掩眼睛里的不安与恐惧，这是很少能在她眼瞳里看到的。

“还在有夜魔。正好赶上我们子弹也用完了。小白她……冲上去负责掩护，把夜魔砍死了。但是突然来了好多丧尸，还有一种，看上去非常吓人，个头很小，四肢着地在地上爬，爬得非常快……浑身都是血丝，感觉不是一般的丧尸，要么是发生了程度很深的表型变异，要么就是另有来头的。

“它们围攻了小白。很奇怪，好像小白味道更好吃一样，全部往小白那过去。”

可可说着低下头来，颤抖的肩膀上，衣领轻轻翻折。

“对不起……哥……我知道你喜欢小白。但是当时……我们真的没有战斗力了，我的箭也没有了，所以我们只好把她卖了。”

静澜轻轻拍拍表妹的肩膀。

“没事。赵龙得救了，任务完成，那么……”

“蔡急坤也没了。他路过体育用品店时，看见有篮球，说想拿一个回来打着玩。结果店里突然跳出一个丧尸，一口把他咬了……”

虽然和那个小伙儿没什么交情，但现在，为了救一个赵龙已经损失了四条人命。

两个精壮，一个路人大妈，然而真正的损失毫无疑问……

“最强战力直接赔进去了。哥，我觉得我们低估灾难的力量了。”

即使是之前在学校楼顶，静澜也没见过可可流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态。

“即使是我们，即使我们提前学过更多生存技能，但生死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只要被咬上一口，不出一分钟就会失去理智，变成怪物。这根本不是让我们大展拳脚的时代，我们真的会死的啊！”

“每个人都会死。”静澜平静地回答。

可可无精打采地搂住表哥的脖子，弯腰凑近他耳边，“我突然有点切身理解害怕的感觉了……我曾经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死亡也不能吓唬我，可是刚才，小白消失在丧尸群里的时候，我感觉我好像变了个人，我会忍不住去回忆自己拥有的一切。我会害怕再也见不到你，再也没法和大家一起唱歌，然后一想这些，就更遭不住了。”

正在准备毛巾给三人擦脸的夏浪依然保持着浅浅的微笑，虽然相较以往，清瘦的面容上有了很多忧郁，“这没什么。之前你们手里还有武器，甚至还杀了人，会产生一种自己天下无敌的错觉。但其实你们应该加倍提高警惕。世界的秩序在一点点瓦解，这个过程中保持理智将变得越来越困难。”

可可的低落情绪没有持续太久。或者说她想用劳动来压制情绪——据说这是他们家族普遍的德性，心里膈应就去干活。几人暂时各自找事干时，她开始去给房间擦玻璃，然后扫地，然后来到二楼，皱着眉头抱怨为什么这么臭。

一直没有洗被单，人也没洗澡，当然臭了。

“说谁臭呢？臭婆娘长个狗鼻子是吧？”

那个王伯刚又在毫无意义地发起挑衅。

可可很想揍他一顿，但一想到哥哥可能生气，就忍忍过去了。

从窗户往下看，静澜拿着那块诡异的黄玉一样的石头，施法一样对着天空徒劳地摇晃。

最后自暴自弃地怒嗔一声，把石头砸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