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去。”
当初黑团子对我这么说。
那天发生了那件事之后,我们之间发生了点矛盾,我之后给她写了新的剧本,她说讨厌之前的剧本,我的答案,早就放在了其中。
我不想回忆。
但她一直逼问我,问我为什么拒绝和黑团子在一起。
喜不喜欢她?
爱不爱她?
她问我是不是真的想死?
这些话问得我有些陌生,可这都是我深埋在心底的秘密。
“你是死也不想待在她身边吗?”
我无力地跪在地板上,轻启嘴唇,哭诉道:“我只是怕被抛弃,想用幸福给自己的人生画上句号。”
妈妈不承认我,把我当女生养大,期待我能成为她,弥补她的遗憾。
她说,你不用每天住在泥坯房,不用被天天使唤,天不亮就起床,不用每天干做不完的农活,不用挑灯夜读,为了挤破头的跨越阶级。
你看见了吗?
那条永无止境的阶级。
看见了吗?底层人民的悲哀,如同奴仆一样的人生,一辈子被人使唤,不想成为奴隶就往上爬!
我说:“我不想成为你。”
出生,高考,结婚,三大改变的机会。
我要是和黑团子在一起,就会成为母亲那样的人,可她还是攒拥到了我的人生,我尽可能避开她的路。
可还是喜欢上了那个女生,我避开了所有女生,拒绝了所有可能性。
偏偏喜欢上了最美的一个。
她是个好女孩。
我一开始只是顺着对方的指示反着走,并不了解那楼梯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当她说去她家时,我遗传父亲的自卑诞生了。
父亲早就知道母亲的出轨,而他无能为力,楼梯一阶之差,他就只能忍气吞声。
他说,舅舅也早就知道这一切,母亲出轨的对象是曾经背叛过她的人,她试图绊倒对方,可最后也不过是给对方泼了点脏水。
是啊,费劲力气,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成为我吧。
这句话一直在我耳边徘徊。
在楼梯口时,我遇见了母亲情人的小孩,我听见了母亲的回响,我知道我们互不相欠了。
自己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了。
庄园人去楼空,父母处理完案子也离开了京城。
我为什么苟延残喘活着?
“活下去。”她说。
她又成了我,而我也成了我。
她的双眸像是镀上水雾的窗棂,闪烁耀眼而柔和的光芒。
我醒来,睁开双眼的刹那,世界逐渐变得虚无,空空如也,顷刻消散,世界从她开始崩溃,破碎以她为中心开始拓展。
夕阳西下,余留最后一抹红光,消散在高楼的后方。
我以为发现了稀罕的星星,却发现不过是稀疏打上天空的灯光。
她可能真的很伤心,我想带她去,我力所能及的地方,带她去看星星,让她开心一点。
“你看见了吗?先别激动。你听我说。”
我哭着说道,我早早了解了宇宙的概念,从书中和视频中阅览到的,宇宙大到无法想象,我以为这是我的世界,可实际上,并不是。
我的世界只有——
一点。
很小一个。
我以为至少会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实际上,我与世界格格不入,仿佛是强行拉入其中一样。
无垠的宇宙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留给我的只有——
一间房间,睡觉时,就只有一张床。
一开始,我以为我的世界是浩瀚无垠的宇宙,后来我发现我住在一颗星球,再后来我发现我身处一个国度,当我发现自己只是生活在一座城市,才我发现自己所处的是一个村子,最后我明白我住在小房子里,而房子里只有一间是我的房间,关上门,这才是我的全部,上了床,躺在梦中,我才能用我的想象力,将我的世界拓展开。
然而我睁开眼,编织的梦的网结逐步崩坏,世界变成一片虚无,随后变成比虚无还要更加可悲的小小的房间,我在小小的房间里寻找意义。
我害怕失望,一次次的打击,早已令我对未知充满畏惧,一个房间,小小一个,才是我的全部,就只有那么大,哪怕我住在宇宙中,我的世界也只有一颗只能容得下三棵面包树的小星球,而我永远的,孤独的,在宇宙中随着星球寂寞的旋转。
“别哭了,好吗?”
是因为我没法给你更大的世界吗?
可我自己的世界就这么大啊。
是我让你失望了吧,我连星星都看不见。
只有这片天,只有日月星辰属于我们。
我唯一的权利就是带你看看日出和日落,因为只有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这片天空无论到哪依旧跟随着我,我喜欢时间的流逝,希望早点结束无聊的人生,又在这漫长的过程中,渐渐喜欢上了仰望天空。
我明知道这没有意义,因为本来就是一片虚无,我也许没法一直注视天空,可天空一直在注视着我。
爱我的,好像只有这片天,我知道我在欺骗自己,可那有如何呢?
在这茫茫虚无中寻找意义,不就是我们吗?
我去过很多城市,可我见到的所有城市都差不多,我的世界就这样啊,无论去了哪个都市都改变不了,无论去哪,就这么大,永远只有狭小的一点,这世界本不该如此窄。
可上帝留给我的窄门就这么大。
你不喜欢苏云梨吗?
我记得你开心过,和苏云梨在一起,和黑团子成为朋友,被老师把画裱了起来, 和姐姐一起庆祝生日,得到前往美国的机票……
现在为什么不行了呢?
为什么没有回应,快好起来啊。
“江庭,你不在屋里休息,跑楼顶做什么?”
唐悦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坐在楼顶的凸起的水泥墩上,仰望着天空。
这世界还是爱我的。
作为一个骗子,居然没发现我在骗自己。
我只觉得一阵美好,就比如我听见唐悦凶我的声音。
苏云梨喜欢所有人,除了她自己。
我想,我看见了她。
所以她说讨厌自己。
我分不清那人是谁?甚至我觉得她是唐悦都有可能。
楼顶是半露天,靠近江面,风吹过来,吸入肺部,空气清冽刺骨。
回到床上的我并没有老老实实躺下睡觉,我祈求唐悦能宽宏大量一下,给自己赏点玩手机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