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睡意惺忪,我眯了一会,一觉醒来,下午四点,五点是打卡的时间,拖着身子刚走到楼下,被唐悦发现抓回了屋内。
半夜是最难受的,很困很累,很想睡着,可是一直不断的咳嗽。
本来已经好了,但是转成了咽炎,其实光咳嗽,白天并没有很难受,唐悦小题大做让我回到了屋子里休息。
我很抱歉,不能工作,所以告诉她,可以扣我的工资。
“白痴。好好休息。”
唐悦竖起手掌,忽地敲了我的脑门,而后,转身离开了昏暗的卧室。
好痛,却感觉暖暖的。
要是她走之前没把我的手机一块拿走就好了,手上只有一个房间智能家居的遥控器,也就只能拉开窗帘看看幽暗,清寂,与世隔绝的一道界线。
江的那一边,华灯初上,流光溢彩。
溶溶月光折射进屋,缕缕彻骨的冷色飘然。
“咳咳……”
喉咙如鲠在喉,我按了下开关上密布的按钮,“滴”声音很轻,但很锐利,印花的窗帘摇过洁白透明的玻璃,很冰凉,遮住后,又苍茫了。
我抬起头,眼睛如同摄影机,镜头移向天花板,聚焦在了白色天花板中心的有一圈精致雕饰的白灯,灯光每按一下会变得更亮,然后变成黄色,灯罩上也有镂空的雕花,开灯后,有不同色彩的纹路阴影落在房间里。
看这些东西好像成了我的乐趣,那些花在我看来和冻僵的花没有区别。
我关掉了刺眼的灯,“滴”的声音,响了最后一下,余音袅袅。
暖气的温度恰到好处,加湿器令房间不会因干燥而不适。
唐悦怕我渴和因为感冒,准备了熬枇杷,枇杷熬得很糟糕,可房间里就只有这一味热汤,以至于放凉了我才想起,她在里面加了止咳糖浆。
来的时候,我劝过她戴口罩,可她说身体硬朗,这不太像女孩子会说的话。
可她说,她长这么大,没生过病,让我放心,帮我摘掉了口罩,让我保持呼吸。
房间没过一段时间,她就上来定时通风换气,等待换气的过程,我会缩在被子里,静静等候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
“长痛不如短痛。”
唐悦以后肯定得找个会做饭的丈夫,苦得我差点吐在了被子上,有些液体从嘴角流出,管不住这没用的嘴巴,好在只流了一点,其余的全咽了下去。
喝完后嗓子好多了,厚重浓稠的液体,像是在喉咙里加装了保护罩。
还剩下几颗被锐利指甲剥坏的枇杷,吃完擦嘴,脸上黏糊的液体干得很快,汤药和枇杷明明又甜又腻,却有股很浓的中药味。
下床,离开屋子,去走廊,并没有问题,如果不是怕传染给别人,我已经可以出去见人了。
想必唐悦不需要会做饭的老公,她其实很有钱,曾经我梦寐以求能有个浴缸,其实我最初是想要用浴缸来养鲸鱼,第一次见浴缸是在黑团子家,说是浴缸,澡堂或许更加贴切,当然也看过飘着玫瑰花的木桶。
她说:“可以在木桶里盛满牛奶。”
我问她:“要喝吗?”
她说:“是泡的。”
当时电视里有需要用牛奶泡的饼干的广告,我想的是“那得多大的饼干”。
可她说是泡人的。
我很难想象,拿食物来洗澡的想法。
后来得知,那是美白的牛奶浴。
她要找的应该是有钱人吧,我想象不到有钱人的样子,像我这个年纪开上豪车算吗?
算吧,我想。
我能买得起房子,虽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而求其次。
有钱人一般都是请保姆解放双手吧。
她和她的丈夫应该需要保姆,我很会照顾小孩子,也很会做饭。
保姆一般都是女人吧。
唐悦会不会担心我这种人会和她老公搞在一起。
“我在干嘛?”
看着镜子中自己孱弱又滑稽的模样,我放下了牙刷,咕噜咕噜地把嘴里的漱口水吐在了盥洗池中,喉咙里的保护膜全被冲洗干净了。
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蠢,因为觉得苦,就什么都不考虑,唐悦辛苦熬制的汤药全被我冲掉了。
心里的翅膀不停地扑打着,喋喋不休,渐渐那个声音化作了实型,出现在了镜子中。
那是和他一样的男孩子,不,他是她,她是个女孩,她有着和我一样的长发,和我一样的脸蛋,和我一样的声音,她又和我不一样。
她的名字叫“今天”。
我给她取得,我们曾经交往过,她是我的女朋友。
我们不在一个世界,偶尔才能相见。
后来我们分手了,但我们仍旧是朋友。
她躲在镜子的角落里,不敢见我,她觉得我想要抛弃她。
我轻抚着镜子,感受着她的世界,黑漆漆一片,只有一面镜子,镜子只能看见我,而只有我注意到她时,她的镜子才会出现景象。
可我帮不了她,只能对她说:“对不起。”
我注视着她,猥琐且狼狈。
我和她分享了这几天的事情,聊着聊着就谈及了苏云梨的事情,我问她:“你想不想我和苏云梨交往?你喜欢她吗?”
“你喜欢她吗?”她反问我。
“喜欢。”我说。
“我讨厌她。你忘记她对你所做的一切了吗?”
她说完。
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回到了病床上,辗转反侧,她就这么走了,什么也没说,我搞不懂她的想法。
一片空蒙之中,四周如同冬日天空般浅蓝,她蜷缩着身子,在地板上抱拢双膝坐着。
“你到底想怎样?”我用沙哑的喉咙,声嘶力竭地呐喊。
我和她隔着一片朦胧,我能清晰地看到她,却觉得她隔着老远。
她的双眼倒映我的身影,一个飘逸,越来越孤独,越飞越高,缥缥缈缈的气球,而下方却是一团白色的糯米团子,团子想被吃掉,气球只想越飞越远。
随着她的话语,一幕清晰的画面出现在我的眼前,这是我的记忆,黑团子的脸清晰可见,一切记忆都是那么的清楚,黑团子朝我扑来,两人仅有一拃,她像蒲扇扑闪的黑色睫羽下,闪烁着明亮的“爱心”双眸,雪白骨瓷般的脸颊越来越近,我却用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你到底怎么想的?”她问道。
我和她之间的飘摇的水雾消散,我看见的却是一个三岁的小女孩。
不,那是三岁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