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公寓的门打开了。

京介僵在玄关,像一尊被钉住的雕像。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

他能闻到。

一股温暖的、混合着姜片和甜酱油香气的、独属于 “日常” 的味道,正从厨房飘来。同时,一股冰冷的、甜腻的、人工草莓混合着廉价麝香的 “污秽”,正从他自己的衬衫领口钻出来。

这两种气味,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碰撞、交缠,形成了一道只有他能感知的、荒诞的结界。

他就是 “污染源”。

“欢迎回家,京介君!”

阳菜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小跑出来。她脸上是那能治愈一切的、纯粹无邪的笑容。

京介的身体猛地一绷。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怕。他怕阳菜一走近,那纯净的笑容就会瞬间凝固,变成困惑、厌恶,最后是质问。

“你回来啦!今天开会辛苦了!我做了你最爱的土豆炖肉 ——”

她停住了脚步。

她站在京介面前,微微歪着头,小巧的鼻子不安地翕动着。

京介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来了。

“京介君……” 阳菜困惑地皱起了她可爱的眉头,“你…… 是不是去网咖了?”

京介愣住了。

“你身上……” 她走近一步,又闻了闻,“好大的青苹果味。是沐浴露吗?”

她闻不到。

京介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闻不到。她闻不到那股黏腻的、**的、属于另一个女人的草莓麝香味。她只能闻到那股最表层的、廉价的、用来掩盖 “污秽” 的青苹果皂香。

这个认知,非但没有让他感到一丝一毫的 “解脱”,反而让他如坠冰窟。

他的 “诅咒” 是如此之深,他的 “污秽” 是如此彻底,以至于他唯一的爱人甚至…… 无法 “感知” 到他的 “肮脏”。

他被隔绝了。

“京介君?”

阳菜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抬起头,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她看到了他泛红的眼角,看到了他苍白的嘴唇,看到了他那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恐惧。

阳菜的心脏被狠狠地刺痛了。

她立刻将他所有的异常 —— 他狼狈的样子、他跑去网咖洗澡的行为、他那紧绷到颤抖的身体 —— 与他昨晚那个 “谎言” 联系在了一起。

那个 “学生跟踪狂”。

她的京介君…… 又被那个可怕的女人骚扰了。他一定是在外面躲了很久,甚至不敢直接回家,才跑去网咖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 对不起。” 阳菜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 诶?” 京介的思绪还停留在 “她闻不到” 的震惊中。

“对不起,京介君……” 阳菜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我明明该保护你的…… 我却…… 我还在想你为什么一身沐浴露的味道……”

她没有再给他任何躲闪的机会。

她猛地扑了上来,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死死地抱住了他。

“哇啊 ——!”

阳菜将脸深深地埋进了京介的胸膛 —— 埋进了那件散发着廉价草莓麝香味的、被 “污染” 的衬衫里。

“阳菜……!”

京介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只是僵在那里,任由妻子纯洁的脸颊,紧紧贴着那块被跟踪狂 “暖过” 的、“不洁” 的布料。

这是他所能想象到的,最甜蜜,也是最残忍的酷刑。

他的感官被放大了无数倍。

他能闻到。他能清晰地闻到,自己胸口那股**的、黏腻的草莓麝香味。

他也能闻到。他能清晰地闻到,阳菜的发间,那股干净的、温暖的、独属于 “七海阳菜” 的皂香。

这两种气味,在他的鼻腔里,以一种最荒诞、最残忍的方式,激烈地交缠、混合。

“没事的…… 没事的……”

阳菜毫不知情。她只是紧紧地抱着他,用她那温暖的、柔软的身体,试图将自己的 “日常” 气息传递给他,温暖他冰冷的、颤抖的身体。

“京介君…… 你回家了…… 有我在这里…… 你安全了……”

她在他怀里,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一遍遍地安抚着他。

京介僵硬地抬起手。

他看着妻子乌黑的发顶。他是一个骗子。

他是一个懦夫。

他正带着 “鬼魅” 的体温,穿着 “鬼魅” 暖过的衬衫,站在 “家人” 冰冷的监控下......

他缓缓地、用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道,收紧了手臂,将阳菜更深地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无法 “净化”。他只能用她的 “纯洁”,来掩盖自己的 “肮脏”。

他贪婪地、绝望地,在她的发顶印下一个吻,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

“…… 嗯。我回来了。

雾岛响子的 “弹奏”、望月汐的 “印记”、赤城雾香的 “监视”…… 在这一刻,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只有怀里这个温暖的、柔软的、真实爱着他的妻子,才是他世界的全部。

他缓缓地、用一种近乎痉挛的力道,收紧了手臂,将阳菜更深地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幸福了。

这股 “污秽” 并没有因为她的拥抱而消失,但她的爱,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 “污秽” 牢牢地隔绝在了他的皮肤之外。

她的拥抱,就是他的 “家”。

“好了!京介君,你去洗澡吧!”

阳菜终于松开了他,但小手依然紧紧牵着他。

“你今天在外面那个网咖肯定没洗干净,” 她一边说,一边把他往浴室拉,“我去给你放热水!你要泡个热水澡,把那些‘坏运气’全部赶走!”

“…… 好。” 京介的声音不再那么沙哑。

他走进浴室,反锁了门。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必须把这件 “衬衫” 处理掉。

他刚把衬衫脱下来,准备扔进洗衣篮。

“京介君 ——!” 浴室门被敲响了。

“……!” 京介吓得一抖,手里那件 “污秽” 的衬衫掉在了地上。

“你的睡衣!” 阳菜在门外喊道,“我放门口啦!还有…… 换下来的衣服,记得放进洗衣篮哦!我明天早上要洗衣服!”

京介的血液瞬间凝固了。

他看着地上那件散发着廉价草莓味的衬衫。

他不能…… 他不能让阳菜洗这个!

他无法想象阳菜纯洁的手触碰到这件被 “暖过” 的衣服的画面。

他猛地打开门,抓起睡衣,然后不等阳菜说话,又 “砰” 地一声关上了门。

他背靠着门,大口喘气。他看着地上那件 “证物”。

他不能把它留在洗衣篮。他更不能把它藏起来。

他只有一个选择。

京介颤抖着捡起那件衬衫,他拧开水龙头,将那件衬衫塞进洗手池,用最烫的水、用酒店里拿回来的小块肥皂,一遍遍地、疯狂地搓洗着。

他要亲手洗掉这股 “污秽”,在阳菜发现之前。

(二十分钟后)

京介穿着睡衣,走进了卧室。

阳菜已经洗漱完毕,穿着可爱的兔子睡裙,正侧躺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时尚杂志。卧室里只开着一盏温暖的床头灯。

这是让人感觉到幸福的、最完美的 “日常”。

“京介君?” 阳菜放下杂志,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快过来。”

京介爬上了床。

他刚一躺下,阳菜就立刻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自然而然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他们最亲密。

她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小脸贴在他 “干净” 的睡衣胸口,一只手习惯性地环住了他的腰。

“…… 晚安,京介君。” 她蹭了蹭,声音因为困意而变得含糊不清,“明天……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嗯。”

京介僵硬地环抱着她。他闻着妻子发间那股令人安心的皂香,感受着她均匀的、平稳的呼吸。

他成功了。他把 “污秽” 留在了浴室。他把 “谎言” 留在了玄关。

他现在,又是那个 “干净” 的、值得被爱的 “丈夫” 了。

他闭上眼睛,试图汲取这份来之不易的 “甜蜜”。

但是,他失败了。

他缓缓地睁开眼。

在黑暗中,他越过阳菜乌黑的发顶,目光死死地、绝望地,盯住了卧室另一头的 ——

衣柜。

他藏在里面的、冰室零的 “标本盒”,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个 “家”,这个卧室,也早已被他亲手 “污染”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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