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介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心理咨询室。

他没有回头,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雾岛响子那道冷静、兴奋、如同手术刀般冰冷的视线,正牢牢地钉在他的后背上。

“我会比你的‘家人’们,更懂如何‘弹奏’你。”

那句话,如同黏腻的毒液,在他耳边挥之不去。

他冲进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反锁了隔间的门。在狭窄的黑暗中,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

“哈…… 哈……”

他失败了。他被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彻底剥开、看透、然后用最污秽的词汇下了 “定义”。

“容器”“乐器”“开关”……

“…… 它在让你的身体…… 湿润起来。”

“啊……!”

京介发出一声压抑的、混合着愤怒与极致羞耻的低吼。他不是在愤怒,他是在恐惧。

因为那个女人说对了。

当她那双微凉的、带着高级香水味的手指,隔着薄薄的衬衫,在他胸口那枚滚烫的 “御守” 上,用那种近乎色情的、研磨般的力道 “评估” 他时……

他确实,可耻地…… 战栗了。

那股灼热,顺着她的指尖倒灌进他的身体,仿佛一道电流窜过脊椎,让他那被 “活体圣杯” 体质诅咒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泛起了潮红。

他现在觉得自己无比 “肮脏”。

他胸口的那枚暗红色木符,此刻依旧散发着不祥的、持续的灼热。它被 “激活” 了,正不断地从他身体里汲取着什么,又散发着什么。

京介打开隔间的门,冲到洗手池前。他拧开水龙头,用冰冷刺骨的水一遍遍地泼在自己发烫的脸上。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因愤怒和羞耻而泛起病态潮红的脸,那双总是隐藏在黑框眼镜后的眼睛,此刻充满了血丝和恐惧,眼角甚至还带着被羞辱到极致后、生理性的湿润。

他必须把这副尊容藏起来。

他整理好衣领,扣上那颗被雾岛响子几乎解开的扣子,将那枚发烫的 “枷锁”重新藏好。

他推开洗手间的门,走进了下午的走廊。

走廊里很安静,但京介却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他能闻到空气中粉笔灰的味道、窗外泥土的味道,以及……

一股甜腻的栀子花香。

京介的脚步猛地一顿。

在走廊的另一端,二年 A 班的教室门口,白羽梦正靠在那里,仿佛在等什么人。她看到了京介。

她的目光,不再是平时的执着与占有,而是…… 饥渴。

一种原始的、闻到了血腥味的、野兽般的饥渴。

她无视了下课铃即将响起的预兆,一步步走过来,停在了京介的面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近。

“老师……”

她的声音不再清脆,而是变得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颤抖。

她俯下身,黑色的长发如丝绸般垂落,几乎要扫过京介的手臂。她没有看他的脸,她的脸颊正对着京介的脖颈,那个小巧的鼻翼正在…… 贪婪地、深深地……

吸气。

她在 “嗅闻” 他 。

“老师……” 她再次开口,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变得迷离,“你今天……‘闻起来’……”

京介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胸口的 “御守” 仿佛呼应着这股贪婪的欲望,猛地一烫。

白羽梦的身体也随之一颤,她仿佛闻到了更美妙的东西,她闭上眼睛,仰起脸,用一种近乎梦呓的、痴迷的声音低语:

“…… 你好香…… 好‘甜’……”

“白羽同学。”

一个冰冷的、知性的女声打断了这场诡异的 “进食”。

京介猛地一颤,僵硬地转过头。

雾岛响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她抱着她的记录板,脸上带着职业的、无可挑剔的微笑。

“现在是上课时间,” 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你在这里做什么?而且……”

她的目光扫过白羽梦几乎贴在京介身上的姿势,镜片闪过一丝冷光:

“…… 你和老师的距离,太近了。”

白羽梦猛地睁开眼,她那双被欲望染红的眸子,恶狠狠地瞪向了这个打断她的女人。这是猎犬之间,为了争夺猎物而发出的警告。

雾岛响子微笑了。她没有看白羽梦,而是转向了京介。

“黑泽老师,” 她用一种公事公办的、温和的语气说,“我刚从主任那里回来,关于你对面那个空位的交接手续已经办好了。我们一起回办公室吧?”

她没有说 “我来帮你解围”,也没有说 “他是我的”。

她只是用一种最 “正常”、最 “合理” 的同事关系,当着白羽梦的面,平静地 “带走” 了京介。

白羽梦的胸口剧烈起伏,她死死地瞪着雾岛响子,又用一种受伤、不甘、却又更加狂热的眼神看了一眼京介。

“…… 是。” 京介如蒙大赦,他不敢看白羽梦,立刻应声。

他跟在雾岛响子身后,快步走向办公室。他能感觉到,背后那道属于白羽梦的、炙热的视线,几乎要将他的后背烧穿。

“砰。”

雾岛响子拉开办公室的门,率先进去。京介低着头跟进。

“哟,京。”

仙道夏希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走进来。

“刚聊完?” 她的视线在雾岛响子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回京介通红的脸上,“怎么,新同事这么热情,‘护送’你回来的?”

“仙道老师,您好。” 雾岛响子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那副 “专业” 的面具天衣无缝。

然后,她没有理会仙道夏希的调侃,径直走到了京介的办公桌前。

在京介僵硬的注视下,她施施然地走到了他对面那个空荡荡的座位,放下了自己的记录板和私人物品。

她坐下了。

京介的呼吸停止了。

他的 “猎人”,他的 “弹奏者”,从今天起,将零距离、全天候地坐在他的正对面,用那双 “解剖” 般的眼睛,欣赏着她的 “乐器”。

地狱…… 已经具象化了。

“今后请多指教了,黑泽老师。” 雾岛响子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完美的、知性的微笑,“我个人认为,同事间的座位近一点,更有利于‘交流’。”

他感觉自己要窒息了。他猛地抓起手机,他需要一点 “净化”。他需要阳菜。

他颤抖着点开 Line,点开了和妻子的对话框。他想告诉她,他想立刻回家,他想立刻抱着她,用她身上那股干净的、独属于 “日常” 的皂香,来洗掉雾岛响子留在他身上的、这股肮脏的 “专业” 气味。

但他看到了屏幕顶端的时间。

14:50。

他想起了雾岛响子塞进他手里的那张卡片。

【下次咨询:周四,14:00。】

他被困住了。

京介删除了打了一半的 “我想你”,转而打出了几个冰冷的字:

【抱歉,阳菜。今天学校开会,可能会晚一点回家。】

他必须推迟回家的时间。他需要先去一个地方,一个阳菜不知道的地方,把自己身上这股被 “激活” 的、肮脏的 “味道”,彻底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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