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用怪异的眼光打量着他们俩,翘着嘴问:“北方来的旅者?”

“是...”

“不,”

莱茵抢在阿尔斯的前面开了口,“只是回家罢了。”

莱茵说完看了眼阿尔斯,阿尔斯愣了愣,低下头,什么也没说。果铺老板倒是继续打量着二人,嘴里嘀咕:“又一个逃难来的...”

逃难来的...

老板说的很小声,阿尔斯和莱茵都听见了,可他俩并未和老板计较什么,而是随便买了点湿果,装进莱茵的口袋里,然后离开了店铺。

两人并排走在街上,阿尔斯的裙子一飘一飘,莱茵的斗篷也一飘一飘,但莱茵比她高很多,和她站一起,就像是带了个精致的娃娃玩具。

“我确实是逃难来的,”阿尔斯侧头说,“不过...你说的回家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莱茵说,“你本来就是南方人,她也是。”

“哦...”

阿尔斯想了想,觉得莱茵说得对。一个来自南方的灵魂,以及一个来自南方的躯体,现在的确是该回家了。

阿尔斯抬头看了看街景,宽大的路面,远处冒着黑烟的巨大烟囱,嬉笑走过的人群...哪里才是家呢?

她想了一路,没想明白,自己要在哪里安家,也不知道莱茵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但她坚信莱茵不会害自己,于是就乖乖跟着莱茵,跟在他高大身躯的后面,走过一条又一条砖石巷,和无数根煤油路灯打过招呼,莱茵总算带着她来到宽阔的广场。

广场上都是人,看上去像是某个地方的入口,入口处拉起了铁制栏杆墙,大门也是铁制的,门框上拉着弧形的门牌,南方的文字在上面锈迹斑斑。

阿尔斯少用南方的音节读出了那一行字:“火车站。”

阿尔斯问莱茵:“是那个人说的火车吗?”

“嗯。”

莱茵点点头,然后半蹲下来,和她对视。

阿尔斯觉得莱茵的动作有些莫名,她眨眨眼,歪头继续看着莱茵:“怎么了?”

莱茵扭捏了一下,才终于说道:“很抱歉现在才告诉你,刚才我一直在想要不要征求你的同意...”

“嗯,你说。”

“梅迪菲尔,”莱茵顿了顿,“我们要去的地方,梅迪菲尔,在那里安家。”

“为什...”

阿尔斯刚想问为什么,可她在自己的脑海里稍微回想了一下,就知道梅迪菲尔是什么地方了,“她的家乡。”

莱茵点点头:“是的,她很少提起她的家乡。”

“事实上...”阿尔斯又想了想,“她就提起过一次,好像是在...”

阿尔斯紧闭上眼,用力想了想:“在森林里,那天天气不错,阳光从林子里落下来,有你,有她,还有斯特林,你们三个准备前往秘密基地...她说...”

“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带我和斯特林来看看。”莱茵忽然说。

阿尔斯睁开眼:“你竟然还记得...”

莱茵打量着她的脸,尽管阿尔斯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弱,但莱茵知道她在惊讶。

“所以可以吗,梅迪菲尔。”莱茵问。

“当然。”

阿尔斯不假思索。

...

随着人群,两人穿过铁制大门,里面还是一片很大的空地,许多巨大的棚屋整齐地排在里边,棚屋背后传来巨大的汽笛声,声音拉的老长,就像是那升起的蒸汽,一直通到天上。

南方的变化可真大...

阿尔斯心里嘀咕着,想到自己小时候在南方的渔村里鬼混,偶尔和父亲去城里逛逛,也没见着有这般景象...她好奇地抬头看,当她发现有路人朝她看过来,她又迅速低下头,朝着莱茵那边靠近几分。

一路上她没有什么好操心的,她默默听着莱茵用蹩脚的南方话和路人交谈,她知道——火车能带他们去梅迪菲尔,火车一次性能拉很多人,比教皇的马车还宽敞,坐火车不需要多高的权贵,只需要用钱币去买到一张车票就能坐,至于车票长什么样...阿尔斯从莱茵的身后探出头,偷偷看了看,就跟赎罪券差不多,一张轻飘飘的纸。

“这就是车票吗?”阿尔斯看着莱茵手里的车票,明知故问。

“是。”莱茵说。

“这里就叫月台吗?”阿尔斯指着高台。

“是。”

“那个一定是铁轨了,”阿尔斯指了指月台下面,“铁轨修的可真直,啊...不过远处又是弯曲的,这东西可以转弯,并不是一直走直线...”

莱茵没说话,他也没见过火车,也没见过现在这般的阿尔斯,叽叽咕咕的像个小孩,就连那本该死去的眼睛,也在看向这些稀奇东西时微微发亮。

呜....!

很长很长的汽笛声总算来了,随之而来的,是铁轨剧烈震动的滚雷声响,阿尔斯似乎被吓了一跳,身子一哆嗦,就躲到莱茵旁边去。

两人靠在一起,看巨大车头吐着烟驶过,强大的负压让阿尔斯的身子跟着衣裙一起摇晃,她不自觉地紧紧抓着莱茵的胳膊,掐着他的斗篷。

“该上车了,阿尔斯。”莱茵轻轻咳了两声。

“...”

阿尔斯抿了抿嘴,一把将他放开。

火车上的空间如同阿尔斯听到的那样,的确很大,尽管每一节车厢都挤满了人,但总归是要比马车宽敞些的,火车运行起来,也比马车更加平稳,就是声音大了一些...

阿尔斯和莱茵并排坐着,面前有张小桌子,桌子对面还有两个座位,坐着一对夫妻,夫妻都穿着南方的装束,笔挺的衣裤领带,碎花的柔软连衣裙,夫妻俩都是中年,手里护着一个棕色的皮箱子。

阿尔斯以为对方会搭话,可那夫妻俩沉默了一路,这倒是让阿尔斯免于一些尴尬,整个旅途里,也只有同样穿着笔挺棕色衣裤的小伙子,推着车过来问:“需要买点罐头吗?”

“我不吃,你知道的。”阿尔斯对莱茵说。

莱茵点点头,对那小伙子摆摆手,对面的中年夫妻也摆摆手,那小伙子就离开了。

“我们这一趟要坐多久?”阿尔斯问莱茵。

“一天一夜。”

“那还好,比马车快多了,”阿尔斯歪了歪脖子,问他,“过夜的话,车会像马车一样停下来吗?”

“不用担心,”莱茵说,“除了上下客,火车不会停,有人轮换驾车。”

“我不是担心这个,”

阿尔斯努力动用脸部肌肉群,眯了眯眼,“我是说,车不停,睡觉怎么办?”

莱茵站起来,空出自己的座位:“你躺下吧,我可以不睡。”

“笨...”

阿尔斯把他拉回座位,“我是说,我不用睡,如果你要睡,你可以睡这里...”

阿尔斯拍了拍膝盖上的裙子。

“...”

莱茵没说话,对面的中年夫妻皱眉看着窗外,似乎并不想看见这对操着北方口音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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