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将依旧昏迷的沈舒涵小心地放在客房的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似乎只是受到了过度惊吓，身体并无大碍。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到一阵脱力，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化工厂里那毁天灭地的一幕，艾莉娅暗金色的瞳孔，以及“医生”癫狂的嘶吼，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走出客房，看到艾莉娅已经蜷缩在了沙发她的专属角落里，双臂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只露出一个苍白的后颈和微微颤抖的紫色发梢。她整个人的气息微弱而混乱，比之前任何一次动用力量后都要显得脆弱。
陈默的心揪紧了。他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又翻出一盒之前买的、据说能安神补气的冲剂，手忙脚乱地泡好，端到沙发边。
“艾莉娅，”他轻声唤道，将温热的杯子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喝点水吧？”
艾莉娅没有动，也没有回应，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了些，像一只受伤后竭力隐藏自己的小兽。
陈默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没有再催促。他知道，她现在需要的可能不是水和安慰，而是时间和安静。
房间里只剩下彼此微弱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久到那杯冲剂都快凉透了，艾莉娅埋着头的方向，才传来一声极轻、极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害怕我吗？”
陈默愣住了。
他没想到艾莉娅会问出这个问题。
害怕吗？
在化工厂，看到她那如同魔神般的力量，挥手间碾碎敌人，扭曲空间时，那一瞬间的震撼与陌生感，确实是存在的。那种力量超出了人类理解的范畴，带着纯粹的、毁灭性的威严。
但是……
他想起她挡在他身前的身影，想起她因为一块草莓蛋糕而落泪的样子，想起她默默绘制结界时疲惫却专注的侧脸，想起她此刻蜷缩在沙发里、如同被遗弃小猫般的脆弱。
那种力量确实可怕，但使用它的人，是艾莉娅。
是那个会因为他一句话而眼睛微亮，会安静跟在他身后，会在他遇到危险时毫不犹豫将他护在身后的艾莉娅。
陈默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平稳而坚定：“不害怕。”
艾莉娅的肩膀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陈默继续说道：“我害怕的是那个‘医生’，是那些隐藏在暗处、视人命如草芥的怪物。我害怕的是失去重要的人，是无力保护想保护的东西。”
他看着那颗埋着的、紫色的脑袋，语气放缓，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你的力量，很强，强到让我震撼。但我知道，那是用来保护我们，对抗那些东西的。我为什么要害怕保护我的人呢？”
沙发上，艾莉娅蜷缩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
又沉默了片刻，她才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琥珀色的瞳孔恢复了往日的清澈，只是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使用过度力量后的黯淡。
她看了一眼茶几上那杯已经凉掉的冲剂，伸手端了起来，小口小口地喝着。微苦的液体滑过喉咙，让她微微蹙了蹙眉，但还是坚持喝完了。
放下杯子，她看向陈默，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说道：“那个状态……我不能常用。会……吸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她指的是那种暗金瞳孔、力量暴走的形态。
陈默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以后我们尽量小心。”
他没有追问那“更麻烦的东西”是什么，也没有追问“原初血脉”的含义。他知道，有些秘密，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信任，才能慢慢揭开。
现在，他们都需要休息。
“我去给你放点热水，泡个澡会舒服点。”陈默站起身，走向浴室。
艾莉娅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嗯”了一声，将下巴重新搁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
结界之外，城市依旧喧嚣，守夜人可能正在赶往化工厂的路上，“医生”在暗处舔舐伤口，谋划着下一次行动。
风暴远未结束。
但在这个小小的、被结界守护的巢穴里，两颗曾经孤独的心，因为共同的经历和毫无保留的信任，靠得更近了。
这就足够了。
足够让他们有勇气，去面对接下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