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里这个正在一点点失去温度的女孩,这个被她亲手推入深渊的“替代品”,她不能……她不能就这么失去她。

温热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那双总是高傲冰冷的紫色眼眸中滚落,滴落在涂灵冰冷的、毫无血色的脸颊上,与上面的污渍混在一起。

“求你了……别死……”

那声压抑着极致恐慌的哀求,在死寂的地牢里回荡。索菲亚的理智被恐惧的潮水彻底淹没,她猛地抬起头,对着门口那道沉默的影子发出一声嘶吼:

“赛琳娜!快!叫治疗师!把庄园里所有的治疗师都给我叫来!”

她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一件最易碎的珍宝般,将涂灵打横抱起。怀里的人轻得像一捧枯叶,那份了无生气的重量,让她心头发紧,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抱着她,踉跄着、几乎是奔跑着冲出了那片令人作呕的黑暗,冲回了自己那间宽敞、温暖、铺着天鹅绒地毯的卧室。

将涂灵轻轻地放在自己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将她碰碎。

赛琳娜早已带着两名女仆等候在此,她们端着温水、干净的毛巾和柔软的丝绸睡袍,动作迅速而无声。

赛琳娜没有多言,只是伸出手,掌心凝聚起一团柔和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绿色光芒,轻轻地覆盖在了涂灵毫无起伏的胸口上。

索菲亚则跪在床边,用颤抖的手,拧干浸湿的热毛巾,一点一点地、无比仔细地擦拭着涂灵脸上、脖颈上那些早已干涸的污渍。

她的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险些拿不稳毛巾。

“她不能死。”她一字一顿地说,像是在对自己下令,“莉莉安娜也必须活下去。“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人影,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涂灵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最初映入眼帘的,是柔软的、绣着繁复花纹的天鹅绒床幔,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属于索菲亚的清冷香气。

她......没死?

她动了动手指,感觉到了被另一只温暖的手掌握着。

她转过头,看到了索菲亚那张写满了疲惫与憔悴、却又带着一丝狂喜的脸。

“你醒了……”索菲亚的声音沙哑,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庆幸。她俯下身,想要像往常一样,去抚摸她的脸颊。

一具柔软的身体从身后轻轻贴了上来。涂灵的双手环住了她的脖子,将脸颊贴在了她的后背上,那个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索菲亚的呼吸瞬间停滞。紧接着,一个轻得像羽毛般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没关系。”

那声音很轻,索菲亚的眼眶猛地红了。

然而,还没等她回过神来,环绕的双手便松开了。

当她猛地转身时,只看到涂灵脸上重新挂上了那个浅浅的、却没有任何情绪的、如同人偶般的微笑。

“姐姐,”她轻声说,那声音平稳得像是在念诵一段与己无关的祷文,“我错了。”

涂灵怕了。

是真的怕了。

索菲亚不是一座可以靠情感融化的冰山,而是一座随时会喷发的、美丽的火山。当她的占有欲被触动时,那层优雅的外衣会瞬间燃

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所以,涂灵选择了扮演,她开始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演出。

她收敛起所有的尖刺与警惕,将自己伪装成一只被彻底折断翅膀、再无逃生意志的金丝雀。

索菲亚想要一个温柔的影子,她就变成那个影子。

索菲亚想要一个温顺的宠物,她就变成那只宠物。

她用毫无保留的依赖和恰到好处的怯懦,一点点地,重新织就那张名为“信任”的、虚假

每一个清晨带着睡意的“姐姐”,每一次生涩却主动迎上的亲吻,每一次在她怀中看似安心的沉睡……都是她剧本上精心标注的台词与动作。

她不再提及任何关于外界的话题,表现得对庄园之外的世界毫无兴趣。

她将自己所有的专注力都投入到魔法练习和取悦索菲-亚这两件事上。

这份完美的伪装,终于让索菲亚那根紧绷的、名为“掌控”的弦,稍稍松懈了下来。

记下了守卫换岗的节拍,摸清了巡逻队在雨天会缩短路线的规律。

在藏书室里,借着阅读诗集的伪装,将艾登城的详细地图和庄园的建筑结构图,牢牢刻进了脑海。

涂灵在等待一场雨。

一场足以洗刷掉她所有踪迹,掩盖她所有声响的、狂暴的雷雨。

终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序曲奏响。

第一声沉闷的雷鸣滚过天际时,涂灵的心脏随之狂跳。

她换上早已备好的衣物,将匕首和干粮藏在贴身的口袋里。借着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一切又瞬间熄灭的掩护,她撬开了自己房间那扇并不牢固的窗户。

冰冷的雨水瞬间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腥甜气息。这味道,是自由的序章!她娇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冰冷的雨幕之中。

这一刻,喜悦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伪装的堤坝!

她从未感觉如此轻盈,仿佛脚下踩的不是泥土,而是云端。

肺部因为剧烈的奔跑而灼痛,但每一次吸入的、带着雨腥味的冰冷空气。

最终,她来到了庄园西侧那段最偏僻的围墙下。

当她终于翻过那道冰冷的、象征着囚笼的围墙,双脚重新踩在庄园外松软的土地上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极致的狂喜,让她几乎要放声呐喊!

她做到了!

……

翌日清晨,雨过天晴。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赛琳娜端着早餐,动作轻柔地推开了涂灵的房门,却只看到了一室的清冷和那个大开的、仿佛在嘲笑着什么的窗口。

她立刻转身,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真正意义上的惊慌,几乎是奔跑着冲向了索菲亚的书房。

“小姐!”她猛地推开门,声音因为急切而带着一丝颤抖,“涂灵小姐她……她不见了!”

书房内,索菲亚正悠闲地品尝着清晨的第一杯红茶。听到赛琳娜的报告,她甚至没有丝毫的意外。

她只是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用指尖轻轻抹去唇边一丝不存在的茶渍,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慵懒的微笑。

“不见了?”她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赛琳娜,‘逃跑’这个词,或许更准确一些。”

“可是……”赛琳娜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自责,“是我疏忽了!我这就派人去……”

“不必了。”

索菲亚打断了她,缓缓站起身,走到那张巨大的艾登城地图前。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过,最终,落在了城南那片错综复杂的旧城区。

“我亲手养大的小鸟,总想着要飞出笼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的愤怒,反而带着一丝玩味的、如同猫在逗弄老鼠般的愉悦。

她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颈间那条由细碎星钻组成的项链——那条曾戴在涂灵脖子上的“月之泪”。

随着她指尖的触碰,项链上那颗泪滴状的主钻,发出一阵微弱的、只有她能看见的蓝色光芒。与此同时,在她面前的地图上,一个同样散发着蓝色光芒的、细小的光点,正在城南的某个位置,缓慢地移动着。

“毕竟……”索菲亚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尽在掌握的弧度,“笼子的门是我故意没有锁上的。不让她尝尝外面世界的残酷与肮脏,她又怎么会明白,我的笼子……究竟有多么温暖呢?”

她转过头,看着还处在震惊与困惑中的赛琳娜,用一种近乎仁慈的语气,下达了最终的命令。

“传令下去,所有人都不必追。就让她……在外面多玩一段时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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