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怎么办?」
赛菲问道。
「什么怎么办?」
梅莉娅没有挪开自己看向床上薇拉的视线,如此回应。
「你已经忧心忡忡地盯了她一上午了。下午那些要你出席的活动怎么办?」
「我不去了。」
「所以我才说你们都是一群小鬼……下午可是有发明博览会的开幕式!你不去的话,公司里那帮投资的贵族要说闲话的!」
「赛菲你不能帮我吗?就像早上的揭幕仪式时那样。」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赛菲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双眼不断冒出白烟。薇拉现在能够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这全都是因为她又把当年治愈她的流程走了一遍。
那是一道需要混合成千上百种法术组合施法的超级复杂的流程。它的效果依旧显著,但代价也同往日一样——需要消耗巨量的魔力。
「就连这对『眼睛』应该也不行了……但愿能修得好吧。总之接下来你自己想办法。如果我再消耗魔力与体力,那些分身就该出问题了。」
躺椅上的赛菲疲惫地合上眼皮,然后沉入靠背上裂开的空间缝隙。随着她身影的完全消失,房间里只剩下了梅莉娅和薇拉两人。
「辛苦你了……赛菲。」
梅莉娅一边对离去的赛菲表示感谢,一边伸出手触碰薇拉沉睡的脸颊。
「很温暖……这才该是你的温度啊。我真的好怕……好怕我会像失去莲一样失去你。」
她紧紧地握住薇拉的手,就像十六年前的那个黄昏一样——
「各位,你们快起来……!」
焦急的喊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随着火烛亮起,原本倒在黑暗里的几个人影抽动了一下身子。
「呃……搞什么啊……阿龙……我就说我喝不下了。」
「你真菜啊琳希……你这样也算是圣女吗?把蝙蝠女叫来陪我喝!」
「教国戒律……本来就是忌酒的……能饮,但须适量……而且臭魔族……她早就已经扛不住回去了……嗝!」
拯救人世的几位大英雄像几滩烂泥一样倒在莲恩家的客厅里。在昨天婚礼的宴席过后,这群世界上最铁的兄弟姐妹又到这里展开了第二轮的殊死交锋——其结果很显然是身体素质过硬的龙王莱德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因为在场的四个人里,只有他还能坐直身子。
「龙王陛下,龙王陛下……!」
莱德朦胧的醉眼间看到了一个脸色苍白,心急如焚的少女。他摇了摇脑袋,认出了面前的人: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新娘子吗?你怎么有空跑出来了……难道你也想和我们喝一杯?不行的……这可是本王从宫里拿出来的仙酿……你这种普通人沾上一滴,恐怕得昏睡上半个月……你还是把那家伙喊出来和我喝吧……这世上只有他配做我的对手了……」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少女——梅莉娅几乎以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猛力摇晃他的身躯,「莲……莲他不见了!我哪里都找不到他!」
「呃嗝……那他多半……是去上厕所了吧?他昨天好像也喝得不少……呕……!」
莱德背对梅莉娅开始狂呕不止。见他指望不上,梅莉娅只得求助于倒在地上的其他几个人——
贤者赛菲很显然已经宕机了。她脸朝下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刚才还有余力和莱德对话的圣女琳希不知是不是耗尽了自己最后的体力,躺在地上鼾声大作。
「……」
于是梅莉娅只得跑到那个瘫坐于客厅角落,那个她曾经见过好几次的女孩的身边,拍打她的脸颊:
「醒醒……薇拉殿下!」
「唔……」
在梅莉娅心急如焚的呼唤下,薇拉总算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看着梅莉娅,露出笑脸:
「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着急……婚礼可是一生一次的大事……不能让那家伙看到你的这种表情……」
「婚礼已经结束了!现在是第二天!莲不见了!我哪里都找不到他啊!」
梅莉娅簌簌而落的泪水总算把薇拉的意识唤了回来。感到事情不妙的她摇摇晃晃地站起,开始运转魔力,逼除醉意。
「不见了?」
「是……!所以我才想来问你们他有可能会去哪……」
「我没见过他。你稍等一下,我先把这几个酒鬼处理掉。」
薇拉很快就恢复了清醒。她用充盈着魔力的一巴掌把正在干呕不止的莱德打醒,然后又一脚踢在圣女琳希的屁股上把她踹得翻了个面。最后她小心翼翼地把赛菲从地上扶到椅子上,将化解醉意的魔力注入她的身体。
「你这死丫头……居然敢对本王下此等黑手!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别怪本王以不敬罪惩处你了!」
「呜呜……屁股好痛……」
「……我这是在哪啊?」
被强制聚在一块的三人或生气,或哀怨,或迷茫地盯着面前的蓝发少女还有她身边的梅莉娅。
虽然他们是丈夫的生死之友,但被这几个名震大陆的人这样近距离地看着,梅莉娅还是感到有些畏畏缩缩。但她身边的薇拉却在这时轻轻牵住她的手——
别怕。他们不是什么坏人的。尤其是那只笨龙,更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大傻蛋。
少女的眼神像是在对她这么说着。而后她以严肃的表情转向那三个人说道:
「莲恩不见了。」
…
……
…………
「那本王……本王就先走了。我会发动全体龙族的力量帮你找到他的,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会把他给挖出来……『以龙族的荣誉和灵魂向汝起誓』。」
夕阳下,莱德同梅莉娅和薇拉她们进行告别。一阵灿烂的金光在表情空洞,泪痕干涸的梅莉娅和他的身上亮起——这是龙族立下盟誓的象征,是相当于命契的魔法。
「莱德……你……」
一旁薇拉以震惊的表情看向他。虽然他已经是今天第三个对着梅莉娅作出类似承诺的人,但他所做的事情的重量可比口头上说的承诺要重上千倍万倍。
「怪我。是我贪杯误事了……梅莉娅小姐……」
莱德本来还想对着梅莉娅说些什么,但看到她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便只好住口。
「小丫头,你也保重。」
他对着薇拉说完这句话后,便化成一条巨龙飞向了西方的天空。在广阔的麦田上,只剩下了薇拉和梅莉娅二人单薄的身影。
「你别伤心。他们都有不得不做的事情……」
「我明白的。大家都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人,肯为了我这一个普通的凡人作出这样的承诺,我已经很满足了。」
薇拉拉着梅莉娅的手,思索着该如何安慰她。但她一时竟也想不出来,究竟什么样的言语才能让她安心。
「可他呢?他也是因为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才对我不告而别吗?」
梅莉娅朝着薇拉凄然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