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挥袖关闭了石门，启动了所有禁制，然后有些脱力地靠在冰冷的玉壁上，缓缓滑坐下来。
洞府顶端，那颗用来照明的巨大夜明珠散发着清冷的光辉，像极了另一个世界的月亮。
黑风镇的惨状，体内躁动的魔气，系统冰冷的警告，凰御仙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所有的一切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而最让他心神失守的，却是那个小女孩奄奄一息的模样。
它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刻意尘封的前世记忆。
他是个孤儿。
在那个灯红酒绿的现代都市里，无亲无故，像棵野草一样长大。
他对父母没有任何印象，连一张模糊的照片都没有。
可是，很奇怪。
在他脑海深处，总有一个非常、非常模糊的身影，和一个温柔到让他心头发酸的声音，反复回响：
“宝贝，你是上天给妈妈的礼物……”
“以后要成为一个正直善良的孩子……”
“我的宝贝，一定，一定是个英雄……”
这声音虚无缥缈，仿佛来自梦境的彼岸，他甚至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因为渴望而臆想出来的。
可每一次，当他站在孤儿院后山那座据说埋着他出生信息、他却感觉无比陌生的土坟前时，这声音就会变得格外清晰。
“英雄吗……”语文低声重复着这个词。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属于“语仙人”，一个正在滑向魔道、双手即将沾满更多血腥的反派。而藏在这副皮囊下的灵魂，来自一个连自己根源都找不到的孤儿。
多么讽刺。
那个他完全没印象的女人，希望他成为英雄。
而现实是，他正被系统和命运逼着，一步步走向英雄的反面。
他抬起头，透过洞府上方模拟天象的阵法，看向那轮虚假却依旧清冷的“月亮”。
月光洒在他脸上，映照出他眼中翻腾的挣扎、迷茫，以及……一丝逐渐凝聚起来的、破釜沉舟的坚定。
“系统。”他在心里默念，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叮。宿主请讲。】
“我不管你是高等文明的玩具，还是什么天道规则的具现化。你选择我作为宿主，我虽然……很庆幸。”
系统似乎停顿了一瞬，才回复：【叮。宿主态度转变超出预期分析。请说明原因。】
“因为我不是‘语仙人’。”
语文的眼神锐利起来，仿佛要穿透这具身体的束缚，直视那冥冥中存在
“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我脑子里有你们这个世界的人想象不到的脑洞，我心里……还住着一个女人对她孩子最朴素的期望。”
“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去扮演反派，去走剧情。
我可以去修炼那该死的《噬灵归元诀》，可以去和凰御仙周旋，甚至可以去做很多……‘语仙人’该做的、肮脏的事情。”
他的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一股冰冷的狠劲：
“但是，别想完全操控我。别把我最后那点‘为什么是我’的不甘和那点可笑的‘正直善良’都磨灭掉。如果你们——
不管是所谓的‘剧情’还是你这个系统——
逼得太紧，试图把我彻底变成一个没有自我的傀儡、一个纯粹的经验包……”
语文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在心中说道：
“大不了一起玩完。”
“我可以现在就走火入魔，把这具化神期的身体连同神魂一起炸了。
或者，我可以用我知道的‘剧情’，去给凰御仙提前剧透，看看这个世界的‘天命’还罩不罩得住她！
相信我，一个来自信息爆炸时代、并且豁出去的灵魂，绝对有能力把这摊水搅得足够浑！”
洞府内一片死寂。连模拟出的微风都停止了。
系统沉默了良久，久到语文几乎以为它要直接降下惩罚。
终于，提示音再次响起，语调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妙的、难以察觉的变化：
【叮！宿主意志已记录。系统核心指令为“维持剧情主干推进”与“宿主生存保障”。
在不严重偏离主干剧情与核心人设的前提下，系统可适当增加宿主行为自主性评估阈值。】
【重申：威胁系统及自毁行为并非最优解。合作共赢是更有效率的生存策略。】
没有惩罚，没有强硬的反驳，反而是一种……隐晦的退让和重新定义“合作”的暗示。
语文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他赌对了。这系统并非全知全能，它似乎也受限于某种规则，需要他這個“宿主”在一定框架内“配合”完成剧情。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向那轮“月光”，眼神复杂。
英雄……他大概是成不了那种光明伟岸的英雄了。
但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希望的“正直善良”，是否……还有另一种诠释的方式？
在扮演反派的过程中，在追求力量的自救路上，是否还能……偷偷地，力所能及地，守住一点什么东西？
哪怕只是救下一个本不该死的路人？
哪怕只是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抹去一场不必要的悲剧？
他不知道这条路能走多远，不知道最终等待他的是否依旧是毁灭。
但至少此刻，他感觉自己重新攥住了一点主动权，哪怕只是极其微小的一点。
“那就……走着瞧吧。”
他轻声自语，闭上眼，开始内视脑海中那篇《噬灵归元诀》，眼神里不再全是抗拒，而是多了一种审视、分析，甚至是一丝……带着危险的探究。
“英雄……吗”
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