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看着你呢。】
“嗡 ——”
手机再次震动。
【冰室零】:【你的表情,还是和高中时一样。】
【冰室零】:【像一只被吓坏了的兔子。】
【冰室零】:【真可爱。】
京介胸前的口袋里,那枚天音咲夜给的暗红色 “御守”,在此刻猛地升温,从 “温热” 变成了 “灼热”。
这股热量仿佛一个信号放大器,将他 “特殊” 的体质催发到了极致。办公室里所有隐藏的恶意,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他能感觉到某个人更加贪婪的注视;能感觉到仙道夏希那饶有兴趣的 “观察”;更能感觉到来自他对面 —— 雾岛响子那种解剖般的、兴奋的探究。
在所有视线的逼迫下,他像一个提线木偶,僵硬地、缓缓地…… 抬起了头。
他越过雾岛响子的肩膀,越过办公室的窗户,越过空旷的操场。
她就在那里。
校门口。
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米色风衣的女人,打着一柄与天气不符的黑色蕾丝阳伞。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幅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古典油画。
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放下了手中正 “欣赏” 着教学楼的复古望远镜。
冰室零。
隔着近百米的距离,她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冰冷的、满足的、如同 “收藏家” 终于找到了丢失已久的 “藏品” 般的微笑。
京介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黑泽老师。”
一个冷静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京介猛地回过神,瞳孔因恐惧而剧烈收缩。
雾岛响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办公桌旁。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空白的记录板,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近乎狂热的专业光芒。
“您现在的状态非常糟糕。” 她用一种评估的口吻低声说道,“颈动脉搏动明显,呼吸急促,伴有强烈的震颤。您正在经历一次严重的恐慌症发作。”
“我…… 我没事。” 京介的声音嘶哑,他想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发软。
“不,您有事。” 雾岛响子的语气不容置疑。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冰室零,又看了一眼京介胸口那枚微微发烫的 “御守”,笑容更深了。
“作为学校的心理咨询师,我必须对您的精神健康负责。” 她伸出手,不是搀扶,而是一种不容抗拒的 “控制”,“请您立刻跟我去咨询室,我需要马上对您进行干预治疗。”
“我说了我……”
“黑泽老师!” 她的声音严厉起来,“这是‘工作’。您现在的状态,无法进行下午的授课。请配合我。”
她抓住了京介的手臂。
办公室的另一边,仙道夏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目睹了这一切 —— 冰室零的出现,京介的崩溃,以及雾岛响子的 “趁虚而入”。
她迅速低下头,在办公桌的遮掩下,拿出手机。她没有打开那个有阳菜在的 “家庭派对” 群,而是熟练地点开了与【天音咲夜】的私聊。
【咲夜妈妈,出 “外敌” 了。冰室零,那个 “收藏家”,她找到学校来了。】
【而且,学校新来的那个心理咨询师,正准备把京介拖走。】
【您看……?】
京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挣脱雾岛响子的。
或许是下课铃声救了他,或许是他爆发出了最后的力气。在雾岛响子 “你这是在拒绝治疗!” 的警告声中,他抓起外套,第一次在工作时间 “落荒而逃”。
他冲进停车场,发动了汽车。他不敢看后视镜,他怕看到冰室零那张冰冷的脸。
他现在只想回家。只有阳菜,只有那个 家,才能让他活下去。
一路风驰电掣,他冲上楼梯,来到了公寓门前。
他停住了脚步。
公寓的门把手上,挂着一个东西。
一个廉价的、粉红色的塑料发带。上面还缠着几根不属于他和阳菜的、染成棕色的长发。
一股甜腻的、劣质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 这是什么?”
京介的血液瞬间凝固了。这不是阳菜的,也不是他 “家人” 中任何一个人的 —— 她们绝不会用这种廉价的东西。
这不是冰室零的。
这是…… 第三个人。
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潜藏在暗处的鬼魅。
他颤抖着手,用两根手指捏起那个发带,仿佛捏着什么剧毒的昆虫。就在他准备扔掉时,他看到了门缝下,还塞着一张便利店的收据。
收据的背面,用红色的、仿佛口红的笔迹写着:
【我看到你了。】
【你的 “妻子”,很可爱呢。】
京介再也站不住了。他靠着墙壁,几乎要瘫倒在地。
一个全新的、未知的威胁…… 已经找到了他的家。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欢迎回家,京介君!”
厨房里传来了阳菜那如同天籁般的声音。她系着围裙,端着一盘刚切好的水果跑了出来,脸上是能治愈一切的、纯粹的笑容。
“你今天好早!我正准备……”
她的话停住了。
她看到了丈夫的脸。
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混杂着极致恐惧和绝望的苍白。他的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体正靠着墙壁,剧烈地发抖。
“京介君?!” 阳菜吓坏了,手里的果盘都差点掉在地上,“你怎么了?!你…… 你在发抖!发生什么事了?!”
她冲了过去,想扶住他。
就在阳菜温暖的手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
京介没有推开她。
他不能,也永远不会推开他的光。
相反,这个在外面被地狱和恶鬼包围了一整天的男人,在看到他唯一 “圣域” 的瞬间,精神彻底崩溃了。
他猛地扑上前,用一种近乎失控的、绝望的力道,将阳菜死死地、拼命地搂在怀里。
“哇!”
阳菜被他撞得生疼,但她没有挣扎。她只是紧紧地回抱着丈夫,任由他像个溺水者一样,把脸深深埋在自己的颈窝里,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 “日常” 气息。
“京介君…… 京介君……” 她温柔地、一遍遍地拍着他颤抖的后背,“没事了…… 我在这里。你回家了…… 没事的……”
她轻声安抚着,但渐渐地,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股陌生的、知性的女士香水味,从丈夫的外套上传来。
这不是她的味道,也不是周六仙道夏希她们的味道。
接着,她的手触碰到了丈夫的胸口 —— 那枚 “御守” 所在的口袋。
“好烫!”
她惊呼出声,那枚御守隔着衬衫,传递出一种极其异常的、仿佛发烧般的灼热!
“京介君!” 阳菜立刻拉开一点距离,担忧地捧起他的脸,“你…… 你发烧了?!为什么这个御守这么烫?!”
京介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看到了阳菜眼中那纯粹的担忧。
他该怎么说?说他被一个 “收藏家” 堵在了学校?说他被一个 “心理咨询师” 强行抓住了手臂?说他胸口的 “御守” 是个正在发作的诅咒?还是说门外有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疯子留下了威胁?
他不能。
“…… 没有。” 他强行压下颤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能是…… 今天开会,会议室暖气开得太足了,有点闷。”
这是一个极其蹩脚的谎言。
“那…… 那股香水味呢?” 阳菜的鼻子动了动,脸上满是困惑。
“啊…… 那个……” 京介的眼神下意识地飘向别处,“是…… 是办公室的女同事,不小心把咖啡洒我身上了,拿手帕擦的时候…… 蹭到的吧。”
阳菜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躲闪的眼神,看着他苍白的嘴唇,看着他极力掩饰的恐惧。
她深爱他,她信任他。
所以,她选择了相信。
“…… 这样啊。” 阳菜温柔地笑了,她踮起脚,亲了亲丈夫冰冷的额头,“那你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你真的累坏了。晚饭我来热。”
“…… 好。” 京介松开她,逃也似地走向了浴室。
阳菜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了。
她低头,看到了丈夫在拥抱时,不小心从外套口袋里掉出来的东西 —— 那张印着口红、皱巴巴的便利店收据。
她弯腰捡了起来。
【你的 “妻子”,很可爱呢。】
阳菜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周日那个关于 “痣” 的疑惑,今天这股陌生的香水,这个滚烫的 “御守”,这个蹩脚的谎言,还有这张…… 充满恶意的、来自另一个女人的字条。
怀疑的种子,终于在她心中,破土而出。
她不是怀疑丈夫的爱。她是在恐惧 —— 她的丈夫,她最爱的京介君,到底在被什么可怕的东西…… 纠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