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结束的当晚,他几乎一夜未眠。阳菜因为初次“家庭聚会”的圆满成功而感到兴奋,洗漱后很快就带着幸福的微笑沉沉睡去。
京介却不能。
他躺在黑暗中,能清晰地感觉到衬衫口袋里 ,那个暗红色的木质“御守” ,正隔着薄薄的布料,紧贴着他的胸口,散发着一种…… 不祥的、持续的温热。
它就像一块被体温激活的烙铁,那股热量起初很微弱,但随着午夜的深入,却变得越来越清晰,仿佛在与他的心跳共鸣。
这股热量勾起了他最深的恐惧。他久违地…… 做噩梦了。
他梦回福利院那间冰冷的“祈祷室”,天音咲夜正微笑着,将一枚烧得通红的、一模一样的木符,按在他的胸口。
“……不要!”
他猛地惊醒,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冷汗。天还没亮。
他颤抖着手摸向胸口,那个“御守”依旧在那里,温热、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京介君……?” 身边传来了阳菜迷迷糊糊的声音,“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没事。” 京介翻过身,从背后抱住妻子,“睡吧。”
他将脸埋在阳菜的颈窝,贪婪地嗅着她身上那股纯粹、安心的洗发水香味。这股“日常”的气息,才让他灼热的皮肤和狂跳的心脏勉强平复下来。
他知道,天音咲夜的“枷锁” ,已经开始生效了。
第二天,周日。
“早上好,京介君!” 阳菜一早就神采奕奕地起了床,她正哼着歌,在厨房准备着丰盛的早餐。
“……早。” 京介顶着黑眼圈走了出来,他感觉四肢有些沉重,像是低烧。
“快看快看!” 阳菜兴奋地举着手机,屏幕上正是那个【京介的欢迎家庭派对 🎉】群聊 。
“夏希酱一大早就发信息了,说我们是‘最棒的夫妇’!” 她幸福地划着屏幕,“咲夜妈妈也回复了,提醒我们今天要降温,多穿衣服…… 哇,她真的好体贴……”
京介看着群聊里那些“❤️”和“[可爱 emoji]”,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个……” 阳菜放下手机,一边煎着蛋,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开口了。
“京介君,雫妹妹昨天说的那个……‘痣’ ,我怎么…… 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京介拿杯子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
“她昨天说的位置,是‘后腰’对吧? ” 阳菜转过头,脸上带着纯粹的好奇和一点点撒娇般的“不满”,“我、我应该都看过的呀…… 是我太大意了吗?还是雫妹妹她记错了?”
来了。
这道题,阳菜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他无法告诉她,姬宫雫根本没说错,她只是故意说了一个阳菜可以理解、但又绝对找不到的“模糊位置”。
他更无法告诉她,那颗“痣”,根本不是天生的,而是姬宫雫在他逃离前夜,用滚烫的针 ,在他大腿内侧烙下的、耻辱的“印记”。
“……她记错了。”
京介听到自己用一种陌生的、沙哑的声音在撒谎。
“福利院的孩子那么多,她大概…… 是把我和别人记混了吧。”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最合理的解释。
“啊?原来是这样!” 阳菜立刻信了,她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对自己丈夫的身体都不了解呢…… 真是的,雫妹妹也太迷糊了!”
他成功了。他用一个谎言,暂时填补了阳菜心中那道小小的“违和感”裂痕。
可他知道,这道裂痕已经被打开了。
周一,星月学园。
京介踏入校门时,感觉比平时更累。胸口的“御守”依旧散发着低热,这让他有些轻微的头晕,感官却仿佛被放大了数倍。
他能更清晰地闻到空气中粉笔灰的味道、操场上泥土的味道,以及……
“黑泽老师,早上好!”
一股浓郁的、带着甜腻气息的栀子花香 猛地冲入他的鼻腔。
是白羽梦 。
她“恰好”在教学楼门口,“偶遇”了他。
“白羽同学,早。” 京介下意识地想拉开距离。
但今天的白羽梦,不一样了。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只是用视线“钉”住他 ,而是大胆地上前了一步,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靠近他的脖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 京介被她这近乎“嗅闻”的动作惊得浑身僵硬。
“老师……” 白羽梦睁开眼,她的双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眼神迷离而狂热。
“您今天……‘闻起来’…… 好香。”
“白羽同学!请你自重!” 京介厉声呵斥,猛地后退了两步。
“我……” 白羽梦似乎也被自己的失态惊醒,但她看向京介的眼神,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得更加炙热。那是一种发现了“绝世珍馐”的、毫不掩饰的贪婪。
“老师,您……”
“黑泽老师。”
一个知性的女声打断了白羽梦。
雾岛响子 正抱着文件夹,站在不远处。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着冰冷的光。她那“评估”的视线 ,在京介和白羽梦之间扫了一个来回。
“早会要开始了。” 她微笑着提醒。
“……是。” 京介如蒙大赦,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绕开了白羽梦,快步走向办公室。
白羽梦则站在原地,狠狠地瞪了一眼雾岛响子,那眼神,仿佛是在警告“不准抢夺我的猎物”。
雾岛响子毫不在意,她缓步跟在京介身后,目光却精准地锁定在了京介衬衫胸口口袋的边缘——那里,露出了一小截暗红色的系绳。
“早上好,黑泽老师。”
刚一坐下,雾岛响子就端着咖啡杯走了过来。办公室里,仙道夏希正笑着对他眨眼,仿佛在说“周六辛苦了”。
“您看起来,” 雾岛响子将咖啡放在他的桌上,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同事听见,“脸色不太好呢。是周六的‘家庭聚会’ …… 太‘尽兴’了吗?”
她的“评估” ,已经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刺探”。
京介握紧了拳头:“雾岛老师,这和工作无关。”
“当然有关。” 雾岛的笑容依旧温和,但眼神却像手术刀般锋利,“作为您的心理咨询师,我必须评估一切可能影响您精神状态的‘压力源’。”
她看了一眼京介的胸口口袋:“比如…… 您今天新佩戴的这个‘护身符’ 。它看起来很特别,是您的‘家人’送的吗?”
京介猛地抬头。她看见了。
“它让你感到‘安心’,” 雾岛响子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兴奋,“还是…… 让你感到‘束缚’呢?”
京介的心脏狂跳起来。这个女人……
他刚想开口反驳——
“嗡……”
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京介僵硬地掏出来。屏幕上,是数十条未读消息。
全部来自【冰室 零】。
【冰室 零】:【京。】 【冰室 零】:【我到东京了。】 【冰室 零】:【我闻到你的味道了。】 【冰室 零】:【比高中时…… 更‘甜美’了。】 【冰室 零】:【[图片]】
那张图片,是星月学园的校门。 拍摄时间,是五分钟前。
【冰室 零】:【‘收藏品’,也该物归原主了。】 【冰室 零】:【抬起头,京。】 【冰室 零】:【我在…… 看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