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将!”
陆望舒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锐气,指尖的棋子清脆地落在棋盘上,仿佛为这场对决画下了休止符。
张知夏凝视着残局,目光在楚河汉界间来回逡巡。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几个棋子间移动,最终颓然放下。确实,已是绝杀之局,再无回天之力。
“没意思,这个一点都不好玩。”他忽然别过脸去,语气里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懊恼。整整一个晚上,他们下了七八局,他统共只赢了两三盘——还都是陆望舒看他实在狼狈,故意让他悔棋才勉强取胜的。这个认知让他感到双颊发烫,连耳根都染上了淡淡的绯色。
陆望舒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她从旁边取出另一盒棋子:“那要不我们玩五子棋?这个简单些。”
黑白分明的棋子在她手中闪烁着温润的光泽。
“不了。”张知夏摆摆手,声音闷闷的,“还是别下棋了。”
此刻的他像是只斗败的公鸡,连继续对弈的勇气都消散殆尽。
“唉,怎么这样啊。”陆望舒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遗憾。好不容易找到的消遣,就这样戛然而止。她将棋子一枚枚收回盒中,木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更衬得房间里的寂静格外分明。
夜色依旧深沉,窗外的灯火依旧璀璨,可方才对弈时的那份热烈,已然消散无踪。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陆望舒忽然站起身,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你去哪啊?”张知夏抬起头,语气里带着些许茫然。
“还能去哪?”她回头瞥了他一眼,唇角带着无奈般的笑意,“当然是去找念柔啊。”
话音未落,她已经走向门口,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渐行渐远,只留下张知夏独自对着残局发呆,思考着为什么总是无法下赢。
陆望舒在客舱的另一端找到了苏念柔。
这里竟别有洞天地设有一方标准的斯诺克球台,墨绿色的台呢在柔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苏念柔正俯身其上,左手稳稳架杆,右手轻推——
“砰。”
一声干净利落的撞击,白球划出精准的线路,将一枚红球清脆地送入底袋。她直起身,这才注意到站在光影交界处的陆望舒。
“知夏?”苏念柔将巧粉轻轻放在台边,微微一笑,“睡不着吗?”
“是啊。”陆望舒走近几步,指尖拂过光滑的台边,语气里带着尚未散尽的无奈,“没想到你还会这个。”
苏念柔从球杆架上又取下一支球杆,优雅地递过来:“飞行的时光总是漫长,总得找些方式消遣。所以我才选择了这个带休闲区的舱位。”
她说着,用巧粉细致地打磨着皮头,动作娴熟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要不要来两杆?很解压的。”
陆望舒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杆身,露出一抹歉然的微笑:“可惜了,我完全不会这个……”
“我来教你。”苏念柔走近她身侧,声音里带着温和的笑意,“说实话,我也是跟着圈子里的人偷师的。”
“你还需要偷学?”陆望舒有些诧异。
苏念柔的眼底掠过一丝狡黠的光:“曾经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想用这个来接近我,占我便宜我索性就跟着学了学。”她优雅地转了转手中的球杆,“至于代价嘛……知夏还是别问得太细为好。”
陆望舒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她太了解苏念柔了——那个自以为能占她便宜的人,恐怕早已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她甚至能想象到那人如今狼狈的模样,就像棋盘上被将死的黑将,如今变得狼狈不堪。
“来,我教你基本姿势。”苏念柔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双手轻柔地调整着陆望舒的站姿,“放松些,打桌球最重要的是心静。”
陆望舒感受着友人指尖传来的温度,心里觉得学学也行,好歹不会这么的无聊。
苏念柔将球杆轻巧地架在纤白的指间,微微俯身。腰线自然地压低,肩背舒展成一道优美的弧线,目光如炬地锁定在白球上。
“首先,身体要像这样微微前倾。”她的声音轻柔而清晰,“左手作为支架,要稳如磐石。”
她示范了一个标准的出杆动作,杆身在指尖平稳滑过,皮头精准地击打在白球正中,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陆望舒接过球杆,依样画葫芦地俯身。起初她的动作略显僵硬,手架的姿势也有些不自然。她深吸一口气,尝试发力出杆——
杆头堪堪擦着白球的边缘掠过,连一丝声响都未曾留下。
“手腕太紧了。”苏念柔走到她身侧,轻轻托住她的手肘,“桌球讲究的是柔中带刚。发力不在猛,在于顺。”
她耐心调整着陆望舒的站姿,从脚尖的位置到视线的角度,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二人的影子在墨绿色台面上交叠,仿佛一场无声的共舞。
陆望舒重新凝神,将全部注意力汇聚在指尖。这一次,她刻意放慢了动作,感受着杆身平稳滑过指腹。
“砰。”
一声干净利落的撞击,白球应声而出,精准地将一旁的黑色八球推入底袋。
“耶!打中了!”
陆望舒情不自禁地欢呼,转身望向苏念柔的眼中闪烁着孩子般的雀跃。那枚沉入袋底的黑球,仿佛也带走了她先前在棋盘前积攒的些许郁结。
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张知夏探进头来,脸上带着好奇的笑意:“什么事这么高兴?加我一个。”
“桌球。”陆望舒握着球杆,语气里带着几分刚刚学会的得意,“你又玩不来的。”
张知夏信步走近台边,指尖轻轻划过墨绿色的台呢:“不会可以学嘛。倒是你,我可不记得你还会这个。”
“切——”陆望舒轻哼一声,下巴微微扬起,“以前是以前,现在我会了。”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球杆,像是在确认这个新掌握的技能。灯光下,她的侧影在台面上投下一道自信的轮廓。
“总之让我试试。”张知夏已经从架子上取下一支球杆,跃跃欲试地站到台前,“说不定我比你学得还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