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夜的气氛被烘托到了极致。

窗外的城市在脚下铺展,犹如蚁穴般渺小,却又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芒,仿佛无数散落的星辰被不经意地洒向了人间。陆望舒静静地站在窗前,目光穿过冰冷的玻璃,落在那些明明灭灭的光点上。

“你在看什么?”张知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捧着一副木质象棋。

陆望舒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啜了一口杯中微凉的咖啡:“看看风景。”她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窗外沉睡的灯火。

张知夏在她身旁坐下,打开棋盒的瞬间,淡淡的木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难得这么清闲,陪我下一局吧。”

“我可不会下这种东西。”陆望舒转过身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迟疑。她向来不擅长这些需要步步为营的游戏。

但转念一想,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宁静,输赢又有什么要紧呢?

“来吧。”她终于说道,唇角泛起浅浅的笑意,“我要红方。”

张知夏将红棋推到她面前。陆望舒伸出修长的手指,开始小心翼翼地摆放棋子。车、马、炮、相、士、帅,每一个棋子落在棋盘上都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当她将最后一个“帅”棋子稳稳地放在九宫中央时,窗外恰好有一道流光划过天际,像是为这场即将开始的棋局拉开了序幕。

陆望舒执红先行,素手轻抬,将右翼的炮平移到中线,一场无声的战役就此拉开序幕。

张知夏从容应对,跳马护卒。初时几步,双方都走得谨慎,棋子落盘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陆望舒很快发现,张知夏的棋艺确实与自己在伯仲之间,这让她渐渐放松下来,甚至还能在局面上稍占上风。

“跳马将军。”陆望舒轻声说道,将自己的马跃到一个巧妙的位置,同时威胁着对方的车和帅。

张知夏微微蹙眉,手指在几个棋子间游移不定。片刻后,他忽然伸手要取回刚才落下的象。

“喂,你怎么悔棋啊?”陆望舒按住那只想要取子的手,“竟然耍无赖。”

张知夏的耳根微微发红,讪讪地抽回手:“就…就一次。刚刚是我失误了,没看见你的马能踩到这个位置。”

陆望舒瞪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松了口:“行吧。”语气里带着几分忍让,却又暗藏锋芒。她重新审视棋盘,发现即便让对方悔这一步,自己依然占据主动。

接下来的几步,陆望舒下得更加谨慎。她先是调动双车占据要道,又悄悄将另一个马调到前线。张知夏似乎还未察觉危险的临近,正专注于组织一次看似凶猛的进攻。

“吃马。”陆望舒轻轻拿起对方的黑马,将自己的车稳稳地落在那个格子上,“将军。”

张知夏顿时愣住了,盯着棋盘看了半晌,这才发现自己精心布置的攻势背后,竟藏着如此致命的破绽。

“唉等等……”他急忙伸手想要阻拦。

“你又要干嘛!”陆望舒护住棋盘,声音里带着警告,“我告诉你不许悔棋。”

“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张知夏双手合十,做出恳求的姿态,“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陆望舒冷哼一声,纤长的手指敲了敲棋盘:“少给我来这套。赶快把棋子放回原位,你这马已经没了。”

“怎么还骂人啊。”张知夏委屈地撇撇嘴,却还是老老实实地收回了手。

“总之就是把你这个棋子给我拿开。”陆望舒强忍着笑意,故作严肃地说道,“下棋如落子无悔,这是规矩。”

张知夏叹了口气,终于接受了失马的现实。他仔细端详着棋局,原本轻松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少了一个重要的子力,他的防线顿时显得捉襟见肘。

陆望舒趁势推进,将双车并排在对方河界上,形成“夹车炮”的攻势。张知夏虽然竭力防守,却已是回天乏术。

“将——”陆望舒轻轻推动最后的棋子,声音里带着胜利的愉悦。

窗外的灯火依旧闪烁,而棋盘上的战局已定。张知夏望着棋局摇了摇头,嘴角却扬起一个无奈的弧度:“再来一局?这次我保证不悔棋了。”

陆望舒端起已经微凉的咖啡,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这可是你说的。”

棋盘再开,红黑棋子各归其位。

陆望舒指尖轻抚过温润的木制棋子,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经过上一局的“教训”,她已摸清张知夏那点虚实——棋力平平,偏要耍赖。这次,她打定主意要速战速决,绝不给对方任何故技重施的机会。

她执红先行,一改上局的稳健,落子如风。炮八平五,马二进三,车一平二……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张知夏起初还能从容应对,但随着棋局深入,他的落子速度明显慢了下来,眉头也越皱越紧。

陆望舒看准时机,双车过河,形成夹击之势。她的马在楚河汉界间灵活腾挪,配合底炮悄然布下杀局。张知夏的防线在精准的攻势下渐渐瓦解,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将军。”

陆望舒轻轻推进最后的棋子,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这是一个精巧的闷宫杀,对方的将已被彻底困死在九宫之内。

张知夏盯着棋盘沉默了足足十几秒,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他甚至没有仔细端详残局,手指就下意识地伸向刚才落下的士——

“要…要不……”

“闭嘴!”陆望舒立刻按住他的手,眼神凌厉如刀,“不行就是不行!”

张知夏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我是说,要不重新再来一局?”

陆望舒怔住了,按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松开:“啊?”

这个请求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原本以为对方又要耍赖,没想到竟是直接认输求新局。看着张知夏那副讪讪的模样,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反正她本就不在意胜负,这局既已大获全胜,再战一局又何妨?

“好啊。”

她收回手,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开始慢条斯理地重新摆棋。窗外的灯火在她指尖投下摇曳的影,新一轮的博弈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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