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亲眼看见她将人尸首分离的模样，那副在月光下浴血而生，露出残忍笑容的姿态，怎么看都不像是装出来的东西，只有真正为杀人而兴奋，才会表现出沉浸其中的愉悦。
跟在这种人身边，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为什么？”
依诺差点惊掉下巴，她这个地位的人多少魔导人偶想依附于她都不得，眼前的女孩儿居然一口回绝。
为什么？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难道还要我把你是恶魔的事实说出来？璐璐米娅心里吐槽，她不会去做激怒对方的事情，只能在心里抱怨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才脱虎口，又入狼窝。
她义正词严地说。
“我不喜欢被控制，我是自己的主人。”
“哈哈，”依诺遮着嘴轻笑起来。
“魔导人偶从诞生开始就是为服务主人而生，连圣伊丝特尔大人带来的神造天使都会挑选一位自己认可的英雄，说做自己主人的魔导人偶，你肯定是第一个。是不是哪个魔法程式出错，要送回去检修？”
好像没生气。
趁机溜之。再不去看印刷机，自己就完蛋了。
悄悄观察哑然失笑的少女，璐璐米娅面无表情地翻身下床。
“谢谢你救了我，你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回去了，还有重要的事情在等我。”
“不许，站住。”依诺陡然换上命令口吻，刹那间，如坠冰窖的感觉包裹璐璐米娅全身，令她肢体僵硬到不敢动弹。
依诺饶有兴致来到璐璐米娅这一侧，上下打量着璐璐米娅。
“我知道你很缺钱，所以我会开出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让你留下来——我替你把债还清，这样你就用不着担心被拆解回收，如何？”
璐璐米娅眨了眨眼。
答案还用问吗？
“不行。”
璐璐米娅继续否决。
这女人带给她的心理阴影不比艾米小，尤其是这双似笑非笑的蓝色眼眸，总让璐璐米娅想起那天晚上妖异又嗜血的模样。尽管现在看着像个好人，但谁也无法保证以后不会兽^性大发。
要知道艾米在绑架自己之前，看起来也是个好人。眼前这人比艾米更恐怖，只需一剑就能让人尸首分离。
至于自己的债务，靠前世的记忆努努力，总有一天能还上。
“帮你还债都不行？”
依诺彻底没招，肩膀耷拉下来，但下一秒她又像是意识到什么，眉毛微微上挑，观察起璐璐米娅。
她发现眼前的女孩完全不敢对上她的眼睛，每次快要对上时，都会呼吸一紧立刻回避，只有这样她才会稍微放松肩膀。
这是畏惧自己的表现。
再联想到璐璐米娅醒来时拼了命连滚带爬的模样，她终于意识到，璐璐米娅百般拒绝她的理由是对她的恐惧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以至于帮忙还债也无法抵消这份心理阴影。
玩笑果然开大了。
自己早该想到的，能在那种情况下和走私犯谈条件的魔导人偶怎么可能程式化。天真地以为她是传统魔导人偶进而戏弄，结果给对方造成难以弥合的创伤，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忘记，遇见类似的情景便会情绪失控。
依诺感到麻烦地咂了咂嘴，无瑕之圣女向来会对自己造成的后果负责。她站起身，换上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口吻。
“这不是你说不愿意就能回避的事情。我已经决定留你下来，一会儿会有侍女帮你更衣，收拾好就去你的魔法工坊，我去和你的所有者谈谈。”
◇
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指现在的璐璐米娅。进了贼窝自然没有谈条件的余地。她倒是想趁机溜走，可从窗台往外面一看，自己所在的卧室处于宫殿内部，外面全是骑士，逃跑简直是天方夜谭。
后续的进展则快到令她眼花缭乱。
依诺明显是雷厉风行的性格，当她双手理着浅蓝长发离开房间没几分钟，就有两名身着教会服装的侍女走进卧室，给璐璐米娅换上长及脚踝的白金色长裙与过膝白袜，银发也被偌大的黑色蝴蝶结绑成宽松的单马尾——听起来给人一种干练的感觉，实际效果却相当淑女。
璐璐米娅看见镜子时差点没认出来，镜子里这个集乖巧优雅与文静一体的女孩是谁。
“璐璐米娅小姐到底是怎么说服依诺大人，让她认可您留在身边的？”
就在璐璐米娅思考时，和璐璐米娅一同走在教会白玉长廊上的一位年轻修女好奇发问。她接替侍女的工作，负责把璐璐米娅带到制作她的魔法工坊——依诺已经先行去到魔法工坊里。
我哪知道。
璐璐米娅心里嘀咕，但看在修女小姐很温柔的份上，她没有把心中的气撒出来。
“我也不清楚。”
“嗯……这就奇怪了。依诺大人拒绝过不少魔导人偶，教会里的人都以为依诺大人不喜欢魔导人偶。”
年轻修女歪了歪头，修女服包裹的偌大胸部随之颤了颤，看得璐璐米娅心惊肉跳，随时担心扣子会崩飞。
“我有一个问题。”
“璐璐米娅小姐有什么疑问？”
“你们不觉得她很可怕吗？”
“可怕？依诺大人的称号是无瑕的圣子，怎么会可怕。虽然确实有声音诟病依诺大人的种族，但依诺大人的虔诚之心得到过圣伊丝特尔大人认可，并无不妥之处。”
“啊，看璐璐米娅小姐的表情，应该还不知道吧。依诺大人是半人半血族，这在教会历史上是头一次。依诺大人一见血就会变成另一副模样，不过那只是看起来吓人，实际上不会像真正的吸血鬼那样失去理智。”
“不少见过依诺大人血族姿态的人都觉得，那种状态下的依诺大人更帅气。说依诺大人恐怖的人真没品。”
年轻修女眼中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依诺的粉丝。
璐璐米娅有了判断。她不禁腹诽修女是叶公好龙，等真像自己一样看见两颗脑袋滚到脚边，就不会觉得帅气了。
“璐璐米娅小姐真幸福啊，能被依诺大人选中，我要是魔导人偶该多好。”
年轻修女双手合十祈祷，璐璐米娅忍不住再次吐槽，心想等你真成魔导人偶被推上拆解台，你又不乐意。
一路上璐璐米娅都对修女的崇敬之情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想起自己逃跑时视野左下角疯狂跳动的各种文字，干脆打开面板查看起来。
正念值掉到了10。
不对劲。
自己没有做坏事，掉这么多应该是看见大量尸体，以及活人在面前被杀死的缘故。璐璐米娅皱着眉猜想，所谓正念，应该是指正面积极的心态，而非“正义值”，是一个笼统的定义。
不过即便掉到这个数字，自己也没有感到不适，思想也并未变得邪恶， 10应该处于不会影响自己，可以接受的范畴。不知道掉到0会不会有变化。
她把目光转移到年轻修女身上，然后微微一愣。
打开面板以后，年轻修女身上多了一圈燃烧的火焰特效，这层火焰将修女整个人囊括在内，放射出淡青色光芒。
这是什么？
为了搞清楚这层火焰的效果，璐璐米娅又把视线移动到路人身上。
然后她发现，每个人身上燃烧的火焰颜色与大小都不同，有人身上的火焰能高达三米，有人则小到快看不见。
虽然想象过这是他人的“生命之火”，火焰越高寿命越长，但几次对比后璐璐米娅就否决这个猜想。因为孩童身上的火焰大都偏小，年轻人和老者的火焰则参差不齐。
而如果说这是反映魔力大小的火焰，同样也不合理，因为她发现自己身上的火焰高度甚至不如正在被卫兵押解的小偷，和婴儿差不多大小。
实在难以理解。
只能等有时间以后慢慢用排除变量法测试。这个火焰肯定有它的意义。
不知不觉间，璐璐米娅来到一座格外瑰丽的建筑面前，门口的护卫看见璐璐米娅两人得体的衣装，并未阻拦便让两人进去。
而还没等璐璐米娅打量有着开阔空间的大厅，一道令她皮肤紧绷的声音便响起。
“呦，你来了。”来者是换上白色修士服，穿着长筒靴的依诺，她在璐璐米娅面前蹲下，笑着用食指点了点脸颊，“来，亲我一下。”
“噢噢，依诺大人~~多么美好~！”
一旁的年轻修女双手捂着脸，但璐璐米娅却面色僵硬，她看见依诺只能联想到月光下满是血的脸庞。
察觉到璐璐米娅发白的脸色，依诺故作遗憾地叹气。
“唉，小米娅完全不亲人呢。无妨，今天过了有的是时间亲热。”
说完她起身转向年轻修女。
“辛苦了。”
“不、不辛苦，能为依诺大人效劳是我的荣幸。”
年轻修女局促不安，依诺则像司空见惯了那样微笑回应，双方随之分开。依诺按了按璐璐米娅肩膀，让她跟随自己，两人沿着装饰华丽的螺旋式楼梯走向楼上。
璐璐米娅对这条路格外熟悉，她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倘若不是依诺一直用若有若无的视线监视她，她早已掉头离开。
因为这是去魔法工坊主莱恩办公室的路。
“别担心，我会替你摆平。”
看出璐璐米娅的紧张，依诺轻轻抚摸璐璐米娅的脑袋。
“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