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真是抠门儿惯了。”周正站在林泉家窗外的三轮车边，咬一口林泉刚摊好的煎饼，说道：“啥年代了？两千块钱算个啥？”
“财大气粗。”林泉嘟囔一句，又问：“味道咋样？”
“挺好。”周正有些贱兮兮的说道：“美女做的饭，天生带着一股美味属性。”
林泉虽然习惯了周正的不正经，却还是忍不住挖苦道：“你的名字取错了，人品是一点儿也不正。赶紧改个名字吧。”
“长相正就好了。”周正哈哈一笑，又道：“忽然想起来，你是不是该换个手机号了？毕竟将来肯定会认识新的朋友，还用之前的号，会存在隐患。”
“这个号丢了？”
“留着呗，办个副卡好了。”周正说道：“你手机是双卡双待吧？”
“嗯，副卡多少钱？”
“听说现在有活动，副卡免费。”
“那就办一张。”林泉收拾了一下三轮车，“我现在就去。回头别活动结束了。”
周正取笑道：“听说有便宜占，你看你慌的。”咬一口煎饼，又道：“我帮你问过了，城管八点上班，等到了我们公司楼下，一般要八点半差不多。所以啊，八点半之前收摊儿，就没事儿。大概公交站牌北边五十多米的地方，有地方。别的地方是别人的老摊位儿，不想找麻烦就别去。”
“我想着先在清水河桥头上摆两天看看呢。”林泉说道：“那里近一些。”
“近有个啥用？人少，生意肯定也一般。我们公司楼下人流量多大啊。”周正说道：“远是远点儿，路好走啊。你就顺着清水河边的园林道路往北，起早点儿的话，人少车少，一条道走到地儿不用拐弯。再说了，离我近点儿，万一有啥事儿，我也能照应照应。”
“我就摆个胎儿，能有啥事儿？”
“还能有啥事儿？，红颜祸水不知道啊？现在的熊孩子，仗着未满十八岁，啥事儿可都干得出来。”周正的语气里竟然带着点儿恐吓的意思。“你不是常刷抖音吗？肯定刷到过吧？”
林泉觉得周正的话并非危言耸听。
思虑再三，认同的点了点头。
“行啦，你去办卡吧，办好了给我打个电话。”周正把最后一口煎饼塞进嘴巴里，还没咽下去，又继续说道：“我得回公司了，还有个会要开。”
“稍我一段儿。”林泉上了车。
她要去办副卡的营业厅的位置，周正刚好顺路经过。
出小区不远，就到地方了。
周正打开车窗叫住了林泉，递给她一个小纸袋。“送你的，差点儿忘了。”
“啥东西？”林泉好奇地打开纸袋查看。
“自己看。”周正说着，开车走了。
纸袋里还有个纸盒。
竟然是一双丝袜，还是渔网的那种。
林泉作势要拿丝袜盒子砸周正的车，终究没有砸出去。
因为周正的车已经开的很远了。
神经。
林泉心底骂了一句，提着纸袋进了营业厅。办卡很顺利，新号激活之后，林泉直接给周正打了个电话。“我新号。”
“知道了。”
“挂了。”
“嗯。”
回家也没什么事儿，干脆在大街上溜达一圈儿。
正是酷暑时节，又是午后，虽然路边有点阴凉，可气温终究有那么高，走不多远，便出了一身汗。大街上人烟稀少，显然若无必要的话，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出来遭罪。
林泉反而喜欢这种冷清，所以，哪怕是热得要中暑，她还是没有回家。
她一路走在树荫下，来到清水河桥的绿地上，找了处干净的长椅，面对着河面坐下来。看着平静无波的河面，放空了心思，整个人都会感觉很舒坦。稍显不美的，就是清水河名不符实。河水污浊不堪，应该叫污水河才对。黑黢黢的河水，多少会有点儿影响心情。
林泉很喜欢水，打小就喜欢在河边玩耍。然而，她却一直都不会游泳。记得儿时学过一回，差点儿淹死，从那之后，便再也不敢下水了。
微信忽然来了信息。
是杨诗画发来的。
“你俩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
林泉心里一紧，回复道：“没啊。”
“最近他去你那去的有点儿勤啊，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改变了性取向。”
“你的怀疑全完被必要。”
“就是开个玩笑。哈哈哈。我有个朋友弄了张KTV的打折券，五折，超便宜。哪天叫上老周，一起去K歌呀。我有个姐妹也单着呢，到时候叫上她，你们认识认识。”
K歌啊，倒是有很长时间没有一展歌喉了。
虽然唱得不咋地。
林泉叹气，编辑信息回复：“不了，最近可能要找个新工作，没时间。”至于介绍姐妹认识的事儿……早干啥去了？现在？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了。再次叹气，她继续编辑短信：“至于你姐妹，给别人介绍吧，我现在看破红尘了。”编辑完成，一起发送。
“咋就看破红尘了？受刺激了？”
可不是受刺激了嘛！
太他妈刺激了！
林泉心里想着，懒得回信息了。
杨诗画不甘心，又发信息过来。“我这个姐妹，长相虽然一般，但身材好得很。你真不考虑下了？”
好身材？
嘁！
谁还没有啊？
林泉回信息：“上班不忙啊？跟别的男人短信传情，小心老周吃醋。”
“他不知道，每次聊完，我都把聊天信息清空的。我们这儿，上班就是混日子，前段时间忙了点儿，最近又清闲了。”
虽然是“自己人”，可看到这样的回复，林泉还是生出了一股“阶级仇恨”。再想想将来自己年纪大了要是没存款的话，可能要去拾破烂儿。人家年纪大了，退休金都花不完。心里的“阶级仇恨”愈发的大了，堵着气回信息：“真是国家的蠹虫。”
杨诗画发来了一个夸张大笑的表情。
随后又发来一句话：“外卖最近超便宜，我请你喝奶茶吧？”
“有什么企图？”
“企图你帮我盯着周正。”
“那是我挚爱亲朋，一杯奶茶就想把我打发了？”
“开个价。”
“两杯。”
“看来也不是很挚爱呀。”
“错了，正因为挚爱，所以我才宁愿背负小人的骂名，也要帮他维护爱情。”
“这话说的，我都感动了。”
“有老公的女人，别瞎感动。”林泉把信息发出去之后，忽然有点儿后悔了。因为她发现这句话好像有点儿暧昧的感觉。真是的，聊着聊着，就有点儿把握不住尺度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杨诗画都没有回信息。
林泉开始担心起来，担心杨诗画是不是也觉得自己的言语过于暧昧了。
可现在要是把信息撤回的话……
会不会显得心虚啊？
林泉有些发愁，愁得开始抽烟。
直到又来了消息，赶紧查看，才松了一口气。
“老周打来电话，说是晚上有应酬，不回家吃饭了。这混蛋，隔三差五的就要喝一场。喝酒喝吧，还喜欢打麻将……”杨诗画显然有着满腹的牢骚，数落起周正的不是，没完没了。
也怪周正的毛病太多了。
林泉实在是有些腻味这种话题，可又不好不回复。
一直聊了个把小时，好在杨诗画要下班了，这才消停。
林泉如释重负，靠在椅子的靠背上，仰着脑袋望天。一直勾着头编辑信息，脖子有点儿累。这么仰着，会舒服一些。
忽然，一颗脑袋遮挡了光线。
竟然是周杨。
“沐歌！这么巧！”周杨欣喜不已。
林泉闭上眼，心底叹气。
自己上辈子是不是欠了周家巨款啊？不然为啥打发了一个，又来了一个？一家三口齐上阵吗？太欺负人了。
“你在这干嘛呢？”周杨问。
林泉摆正了脑袋，睁开眼看着周杨，不答反问：“刚放学啊？”
“是啊。”周杨停好了自行车，来到林泉身边坐下。“好几天不见了，一直想去你家找你来着，又怕……咳，又怕你烦。”
林泉有些好笑地看着周杨，开玩笑道：“真是稀罕了。你脸皮这么厚，还能怕我烦？”
周杨和他爹一样脸皮厚，被林泉取笑，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笑一声，正待回话，一转脸却看到了林泉白皙的大长腿。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双腿，可却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又是四下无人。
心底的邪念，一瞬间萌芽。
他忽然就红了脸，更把视线从林泉的腿上移开，看向河水，抠着手指，又故作淡定的说道：“我……我那个……上回啊，我爸心情不好，所以……平时，他脾气很好的。”他语无伦次的说着话，额头上渗出了汗。
林泉脸上的笑容稍微有些僵硬了。
她猛然意识到，周杨这孩子可能是真的喜欢上了自己，打算认真的对待这份“感情”，不然不会这么紧张。看着低着头，脸红到了耳根的周杨，林泉抬手捏了捏眼角，满心的惆怅。她本以为周杨对自己的喜欢只是单纯的小孩子“爱慕美色”罢了，只要自己严词拒绝，甚至不给他好脸色就不会有问题。
周杨到底不是个老实孩子，虽然因为认真而害羞了，但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他快速做了个深呼吸，看向林泉，强笑着说道：“你的手机号码，能给我吗？”大概是想故作潇洒，故意翘起了二郎腿——又或者试图隐藏什么不雅，但面红耳赤的状态，一时间又无法改变。整个人看起来也便有些滑稽了。
“我们不熟。”林泉说。
“交个朋友嘛。”周杨说着，摸出一盒皱巴巴的烟，递给林泉一根，又掏出打火机帮忙点火。
林泉抽一口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冒出了一个庸俗的狗血的想法。“我呢，喜欢大学生。你要是能考上大学，我就把手机号给你。”这样，也算是帮周正和杨诗画管教孩子了。
周杨的嘴角抽了抽，显然也是觉得这种说法特别狗血。干咳一声，也点上一支烟，眼神飘忽不定。“这样啊……现在才刚放暑假没多久，距离下次高考，还要一年呢。嗯……要不，你先给我号码，我保证好好学习，并且绝对不会骚扰你。”
嘁！
林泉显然不会信。
这种保证，跟男人上床之前说“保证不碰你”一样，纯属放屁。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只是个手机号就拖人家一年，有点儿过了。而且，要是不给他手机号，万一哪天他“憋不住”了，去小区里找自己……
他可是知道自己家在哪的。
被手机骚扰，总好过被找上门。
刚好办了副卡。
林泉心思一转，又道：“给你号码也不是不行，交个朋友而已。但是……”她很认真地看着周杨，狠狠地抽一口烟，说道：“我不喜欢小混混。”低头看看周杨手里燃烧着的烟，“你先把烟戒了，我就给你手机号。”
周杨愣了，脸上明显浮现出为难之色。
“呵……”林泉冷笑，“连烟都戒不了的男人，算什么男人？”
听到这种嘲讽，还只是个男孩儿的周杨当然受不了。他恶狠狠地把手里的半截烟奋力扔了，又把剩下的半包烟直接扔进了河里。
林泉的视线随着那半包烟到了河面上，心里暗骂：这败家子儿，不抽给我呀！
“为了你，我肯定能把烟戒了！”周杨满脸悲壮地说道：“让你看看我是不是男人！”
真幼稚。
另外……
真要是男人，这个时候应该会脱裤子自证的……
林泉心里嘀咕一句，口中说道：“好。”
周杨大喜，赶紧掏出手机记号码。小屁孩儿鬼心思还不少，故意把手机屏幕朝着林泉那边倾斜，姓名那里，直接写上了“女神”二字。
“行啦，赶紧走吧。”林泉开始赶人：“天色不早了，回家好好温习功课。”
周杨有些不舍得，但也知道该回家了。再晚一些，爸妈会担心。骑上山地车，又看向林泉，叮嘱道：“你也早点儿回家啊。”
“知道啦。”
“我走了。”
“走吧。”
“你回家小心车。”
林泉瞅着河里飘着的渐渐要沉水的半包烟，不再搭理周杨。
周杨无奈，骑上自行车走了。
林泉的双手插进头发里，怪腔怪调的叹气，低声嘟囔：“造孽啊！”
忽然想起来周正总喜欢让自己喊他“爸爸”的臭毛病来……
要是成了他儿媳妇，可就真要喊他“爸爸”了。
嗐！
想啥呢！
成个屁的儿媳妇。
那孩子才十八……
虽然早晚会长大……
不不不！
兄弟成公爹的剧情，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太雷人了！
当然了，也有些人格扭曲的作者，特别喜欢写这种雷人的桥段儿。
天色不早了。
林泉胡乱想了一通，提着周正送她的丝袜回了家。
刚到家，就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打的还是自己的新号。
林泉隐约猜到了是谁，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喂，沐歌，是我，周杨。”周杨说话的时候，把声音压的很低。
“猜到了。啥事儿？”
“我到家了，你回家了吗？”
“刚到家。”
“呵呵……那个……也没事儿，就是跟你说一声，这是我手机号，你有事儿可以给我打电话。”周杨似乎是生怕林泉生气，赶紧又道：“也没别的事情了，不打扰你了，挂了哈。”
挂了电话，林泉把自己的身子扔到了床上。
以前她常常这么干，每次都会很稳当的落下。
这一回，却被弹了起来。
因为体重变轻了。
望着屋顶，林泉回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那个时候的自己，和周杨一样，很想跟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打个电话，又怕对方不高兴。最终电话是打了，却是匆匆说几句话就连忙挂断。
青春，仿佛又回来了。
林泉却感觉特别地不适应。
明天要早起出摊儿，林泉强迫自己早睡。
这一晚，她又做了个梦，梦到了自己第一次喜欢的女孩儿，还梦到了自己在游泳。
据说，梦到游泳会尿床。
林泉没有尿床。
但床还是湿了一小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