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周杨也把早饭端了过来。
周正喝了一口汤，说：“味道不错。”
“是啊。”周杨回了句。
“你妈让你来听课，这都几点了。”周正说：“咋才来啊？”
“忘记定闹钟，起晚了。”周杨回道：“反正是试听，晚一点儿也不要紧。”
周正沉默了一会儿，又说道：“咱家附近不也有补习班吗？非要来这里干啥？”
周杨先看了看低头喝汤的周正，又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林泉。“我听我同学说，这里的补习老师很厉害。”其实，真正的原因是这里离“沈沐歌”的家很近，所以周杨才跟他妈杨诗画主动提出要来这里补习。
周正哪里能猜到儿子的小心思，问道：“你有同学在这里补习啊？”
“是啊，已经考上985了。”周杨信口胡扯。
“要是这样的话……就在这补补看吧。”周正叹气，道：“你小子也争争气，好歹考上个大学，哪怕是二本、大专呢？前途啥的不说，没有大学生活的人生，就是一种欠缺。”
周杨乐了，“这话，好像是林叔说的吧？”
“是啊，你林叔就是因为没考上大学，遗憾好多年了。”
提及林叔，周杨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说道：“对了，咱们小区里4号楼那个阿姨，不也是单身吗？爸你要不要给林叔介绍一下？说不准能成呢。丑是丑了点儿，配林叔也够了。”
后面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
周正赶紧故意大声咳嗽，脑海中又浮现出了自家小区里那个二百多斤的妇女的样子，气道：“别瞎扯淡，你林叔眼界可高了，看不上那娘们儿。小屁孩儿瞎操心，上好你的学就行了。”
“唉，就是忽然想起来了提一嘴。”周杨笑了笑，又道：“其实我觉得爸你之前说的那句话很对。”
“哪句？”
“你说林叔应该多照照镜子。”
周正夹在筷子上的水煎包又掉到了盘子里。他一脸淡然地盯着水煎包，用筷子直接将之穿透了拿起来，咬一口，慢慢地咀嚼了好几下，才说道：“爸公司里最近效益不太好，收入不如以前了。所以啊，你的零花钱，减一成吧。”
“爸你是在开玩笑吗？”周杨急了眼，“我怎么记得我妈说你这个月的奖金还多了呢？”
周正不搭理他，眼角的余光瞥了林泉一眼。林泉好像没听到父子二人的对话一般，恬静的低头喝汤。头发垂下来，有些碍事，被她撩到耳后，露出圆润的耳朵来。
感觉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妈说啥你都信啊？”周正怼了周杨一句，催促道：“少说废话了，赶紧吃饭，吃完了去听课。”
“吃饭急了不好，你之前不是说，像林叔那样吃饭跟狗抢食一样……”
“你还吃不吃了？不吃赶紧滚！”周正骂了一句。
周杨见周正黑了脸，赶紧闭了嘴，甚至还红了脸。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被老爹训斥，他觉得很丢人。又无力争取颜面，只能憋屈地低着头吃饭。
他吃得很慢，计划着等老爹吃完饭走人了，自己再跟沈沐歌聊几句。或许可以告诉沈沐歌说老爸老妈吵架了，所以老爸心情不好，自己又是个通情达理的有志少年，所以不会跟老爸一般见识……
周正见周杨慢悠悠地吃饭，不由的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是担心周杨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虽说自己和林泉经常当面挖苦对方，但背地里挖苦，终究是不同啊。
作为几十年的老朋友，周正不记得自己在妻儿面前说过多少关于林泉的坏话，又传扬过多少关于林泉的糗事。要是周杨打开了话匣子，再抖落出来一些……
“吃个饭磨磨唧唧的，赶紧的。”周正点上一支烟催促一句，腿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旁边，林泉已经吃完了饭，却没急着走，反而拿着手机捣鼓起来。
不同于周正，她倒是很想听听周杨还会不会说点儿关于他“林叔叔”的话题。对于这类话题，她可是很感兴趣的——跟回家玩儿腿的兴趣相比，不差上下。
最后，落败的是周杨。
哪怕是一次抿一小口汤，终究有喝完的时候。
不得已，他只能背上书包，骑上山地车，看一眼还坐在原处的林泉的侧影，依依不舍地走了。
周正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眼看着周杨进了不远处的育才补习班里，才赶紧屁颠儿的起身，把林泉的早饭一起结了账。回头看到林泉已经走远，又赶紧追了上去，呵呵一笑，说道：“你这大长腿，走起路来就是快哈。”说着，瞄了一眼林泉的屁股，琢磨着经常走路的话，会不会让屁股更紧致。
水嫩软弹固有其妙，紧绷圆润亦有其妙。
若是能介乎于二者之间……
“你说，我是不是该回家照照镜子啊？”
“嗐，小心眼儿了不是？”周正赶紧递烟，更殷勤地点火儿，又笑嘻嘻说道：“话说回来，你现在这模样，要是对着镜子做点儿什么，应该会有双倍的快乐吧？”
这还用你说？我早发现了！
林泉心中腹诽一句，口中说道：“你这么猥琐，你儿子知道吗？”顿了一下，不解恨，又恶毒的说道：“你媳妇肯定知道，说不准还跟你学会了呢。”说着，想到杨诗画半夜里给自己发信息聊天的事情，立刻就有了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心中的愤懑，自然也就很快消散了。
“这是真生气了。”周正无奈，想了想，说道：“要不，你打我一顿出出气？来，直接打脸，效果会翻倍。”说着，把脸递了上去。
“滚一边去。”林泉骂了一句。
“嘿嘿。”周正笑一声，又皱起了眉头。“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啊，咱俩最好别在公共场合同时出现了。万一被人看到了，会很麻烦。”
林泉的脸色很不好看，她认为周正说得没错，可还是觉得憋屈，忍不住嘀咕道：“说得好像咱俩有啥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
“没办法，你知道的，你嫂子性格多疑。”周正说道：“除非你想让她知道你变身的事情。”
林泉想也不想的回道：“那还是算了吧。”
这种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万一将来这个秘密被传了出去，搞不好自己会被抓去做科学研究。
到了小区里，周正径直走到车边，打开后备箱取出了一条烟，塞给林泉，说道：“别生气了，我就不进屋了，得赶紧去公司。”说罢，上了车。
林泉看看手里的烟，眉头挑了一下。
她知道周正素来大方，这些年来自己没少占他便宜。不过，最近的他，似乎更大方了。有事无事献殷勤，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单纯的目的。
周正想干什么，林泉隐约间猜得到。
敲了敲车窗，待车窗玻璃打开，林泉把烟递了回去。
“咋？不要啊？”周正问。
“路上慢点儿开。”林泉习惯性地叮嘱。
周正看了看手里的烟，讪笑点头，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吧……这烟，你就算不要……那也是白不要。”
林泉听到这话，一双妙目圆睁。
好像……
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就算自己不占这个便宜，他周正也一样会继续猥琐下去。
所以……
“拿来。”
周正哈哈一笑，把烟再次塞到林泉手里。“爸爸走啦，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
林泉耷拉着眉眼没有回应，看着周正驱车离开，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
她知道，周正不愿意背叛妻子，又按捺不住心底猥琐的念头。所以啊，他会在游戏里跟人暧昧，却不会在现实里染指她人。就像在墙头上行走，不愿意回到院子里，又不愿意跳出去。可是……这样走路，很危险的。万一有一天，再也无法保持这种心理上微妙的“平衡”呢？
所以，周正买了一瓶防狼喷雾送给自己。
林泉觉得周正真可谓是“用心良苦”了。
没有丁点儿嘲笑的意思。
毕竟，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犹记得上个月自己去周正家里吃饭，看到阳台上晾晒的杨诗画的内衣时，心底顿时冒出了一股异样的悸动。还有之前跟杨诗画信息聊天时反复涌现的想要聊骚的冲动。
回到屋里，沙发上躺下来，百无聊赖地呆了一会儿，点上一支烟，拿起手机，打开抖音刷起了小视频。
等刷的视力疲劳，才发现已经到了中午时分。
该吃午饭了。
一上午竟然就这么混没了。
人生未必需要什么重大的意义，可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虚度，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呢？不管是因为什么，既然是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是不是应该好好把握住呢？哪怕是为了将来能肆无忌惮地抽上好烟……
拿起周正给她的烟，点上一支，深吸一口。
呼……
到底是好烟，口感就是好。
当然了，再好的烟也不顶饿。
林泉叼着烟来到厨房，简单地做了一顿饭。
吃饱喝足，原本打算好好反省一下人生，谋划一下未来，只是忽然犯困，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等到睡醒，习惯性的拿起手机看时间。
竟然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还有一条支付宝发来的花呗自动还款的信息。
“我去！”林泉一下子来了精神。“两千零三十多？上个月花了这么多？”她记得清楚，自己偶尔还会用微信和现金付款。如果单单是支付宝就花了那么多的话……
强大的经济压力，压得林泉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必须想办法挣钱了。
老是这么坐吃山空，早晚得饿死。
可没有身份证的自己，又能干点儿什么呢？
林泉挠了一下凌乱的头发，痛苦地再度躺下。
也许……
也许只是上天跟自己开了个玩笑，要不了几天，自己又会变回男人了。所以，只需要在家安心躺平几天，等变回了男人，再去找工作……
这样的侥幸心思，没能让林泉彻底安心。
心焦难耐，也就躺不住了，干脆下了床，出门遛弯儿散心。到处走走看看的话，说不准会灵感突来，找到一条谋生的路子。
小区门旁的树荫下。
一辆雷克萨斯LX黑武士的后座上，一个中年男人看着小区里走出来的林泉，笑呵呵的说道：“老爷子，您看看，您要找的，是她吗？”
他的身边，白发老者也看着车外走来的林泉，微微一笑，说道：“是，辛苦你了。”说着，递上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老爷子客气了。这点小事，不值当。”男人竟是拒绝。
“给孩子零花的。”老者坚持。
男人不再客气，道了谢，借口说“单位还有工作要忙”，自觉的下了车离开。
白发老者透过车窗玻璃看着林泉从旁边经过，手指微颤，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他知道车窗上贴了深色贴膜，林泉不可能看到自己。可在林泉的视线扫过车窗的时候，他的心竟还是颤了一下。
“老爷，是她吗？”驾驶位上，五十来岁的司机低声询问。
和之前那个中年男子的问题看似相同，却实则不同。
白发老者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能确定，也许只是长得很像吧。如果是……”老者闭上眼，眉头紧蹙，满脸痛苦。“唉……我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慢慢的吐出一口气，口袋里摸出烟，颤抖着手点上。
他已经戒烟几十年了。
偏偏此时需要一支烟，来稳定自己的情绪。
司机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质疑：“老爷，这世上，真的有那么诡异的事情吗？”
“你不信，只是因为你未曾见过。”白发老者轻声回了一句，打开车窗，让香烟散出去。看着午后的炎炎烈日，陷入痛苦的回忆，竟是欲哭无泪。
……
东湖苑小区东边不太远的地方，有一条南北向的河，名叫清水河。河道两岸，是一大片绿化园林。靠近桥头的路边常年有些摊贩在这里售卖一些农产品、小吃之类。若非有领导来检查，这里的城管一般也不会过问。
因为价格便宜，林泉常在这里买菜。
晃荡一圈儿，买了一棵白菜、两斤辣椒。
正要离开，又忽然驻足。
看一眼附近的二三十个摊贩，林泉忽然想到：摆摊儿不需要身份证！
对啊！
自己可以摆个小摊儿嘛。
卖点儿什么好呢？
蔬菜就算了，不懂，也太麻烦，好像利润也不高。被一帮老头儿老太太讲价钱更是受罪。小孩儿玩具？衣服？鞋子？还是算了，这些东西好像很压货，也需要不少本钱。
林泉提溜着买来的菜，一边慢悠悠地回家，一边琢磨着摆摊儿的事情，快到家的时候，抬头看到了那家逍遥镇胡辣汤。
唔……
要不，卖小吃？
这东西，据说利润可大了。
嗯……
包子就算了，太麻烦。
油条也不太好，油烟伤身。
铁板烧？臭豆腐？煎饼馃子？冰糖葫芦？
这些东西，不是太脏，就是需要技术门槛，又或者投资太大。
路边，一家新开的铺面正在软装。
门头店招已经装好。
“山东杂粮煎饼？”
林泉在店门口驻足，仰着小脸儿看着店招，若有所思。想了好大一会儿，林泉拨通了周正的电话。
“咋了？”
“你说……我要是摆摊儿卖煎饼去，咋样？”
“可以啊。”周正笑道：“我们公司楼下每天早上都有摆摊儿卖早餐的，生意好像都还行。对了，不是有个卖煎饼果子的网红吗？好像火得很。你这身材和长相，肯定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