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泉在附近的公交站牌旁边不远的路边找了个空位。停好了三轮车，升上了火，心情有些紧张的等待着第一个顾客。
“美女，卖啥的这是？”旁边，一个卖粽子、身材消瘦的三十来岁的女人好奇地问了一句，同时往林泉的三轮车上方横着的牌子上看了一眼。“哦，煎饼啊？”
“是啊。”
“这么年轻，咋摆摊儿了？找个班儿上不好吗？”
“呵呵，上班不自在。”
“那倒是，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喜欢上班。宁愿少赚点儿，也不愿意受人管。”
林泉干笑了一声，心说大妹子，你想岔了。
这女人倒是个健谈的，跟林泉东拉西扯了几句。来了生意，帮顾客拿粽子的时候，嘴里也不消停。手脚麻利地打发了顾客，又转过头来跟林泉闲扯。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面对林泉这种漂亮姑娘，任何人都会想聊上几句。
这个时间段儿，道路两侧摆满了各种地摊儿，以早餐摊儿为主。乱七八糟的味道扑鼻，惹得林泉有些饿了。她早上匆忙赶过来，还没顾上吃饭。干脆趁着火已经升了起来，先给自己摊两张鸡蛋煎饼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风，还是因为紧张。原本在家练习得好好的，到了这儿，第一张饼竟然摊得稀烂，如同她此时对于煎饼事业的信心。
万事开头难，慢慢的娴熟了就好了。
林泉在心底安慰着自己。
煎饼虽然烂了些，但味道还不错。
填饱肚子，也来了生意。
今天的第二张煎饼，还是烂了点儿。好在这位顾客虽然长得又肥又丑，脾气却很好。不仅没有生气，还笑呵呵的安慰林泉道：“第一天出摊儿吧？别紧张，不着急。”
总算是开张了。
听着微信到账的提示音，林泉心里竟然有些小激动。
虽然只有两块钱。
接下来稀稀拉拉的来了几个顾客，林泉的煎饼也终于算是成个儿了。
快八点的时候，周正来了。
“老板，来张煎饼，加一个鸡蛋，一根火腿肠。”周正假装不认识，一本正经的“点餐”。
林泉看了看时间，说：“掐着点儿上班儿啊？”
“嘿。”周正说道：“早就来了，一旁偷窥呢。”
偷窥这个词……
说自己“偷窥”是能有什么快感？
周正的眼睛里竟然隐约有点儿泛光。
林泉心里犯着嘀咕，口中说道：“刚才我卖了个大单，看到没？”
“嗯，十块钱的单子，确实不小。”周杨略带取笑的说了一声，抽一口烟，打量了一下林泉的摊位。“连人都是新的，只有三轮车是二手破车。非不听我的，买个新的多好。”
“新的要大几千，我这个才一千多。”林泉一边摊煎饼，一边跟周正闲扯。“回头帮我在你们公司里拉拉生意。”
“嗯，我就跟我们公司里那些没对象的小年轻说楼下有个卖煎饼的小姑娘，又美又飒，又纯又欲。”周正贱兮兮的说道：“关键还没有男朋友。哎呀，万一有人给你拍个小视频传到网上，然后突然就火了。啧啧啧……”
林泉给了他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冷笑道：“显然你很少刷短视频。”
“咋？”
“现在啊，短视频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林泉说道：“从外卖媛，到地摊媛，穿个瑜伽裤招摇过市，打着艰苦奋斗的幌子卖肉。这事儿啊，一点儿也不稀奇了。”
“看来你是没少点赞啊。”周正笑一声。不仅没有失望，反而好似安了心一般，不经意的呼出一口气。抬起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快该收摊儿了。一会儿回家休息？还是再找个地方摆着？”
“去我家东边的桥头上待着吧。”林泉说道：“那片绿地上有人玩儿，城管不问。”
“估计够呛，你这东西，不到饭点儿，鲜有人买。”周正说着，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这么客气？”林泉问。
“下回就不给了。”接过林泉递来的煎饼，周正笑了笑径直离开。
快到八点半的时候，林泉看到旁边的地摊儿都开始陆续离开，她也忙收拾了一下，骑上三轮车，顺着清水河往南，一直来到自家东边的桥头边，与一帮卖菜的老头儿老太太挤在一起。
果然如周正所言，生意确实不太好。
苦熬到中午，竟然还不如早上在文化路口那一阵儿卖的多。中午是到了饭点儿，可煎饼这东西，中午的销量也不行。也或许是因为这片儿人还是太少吧。
要不，明天换个别的地儿看看？
今天就先在这靠着吧。
好在旁边卖菜的摊贩儿也是生意冷清。
“今儿又凉啦。”一个卖红薯的中年妇女笑着嚷嚷：“生意是真难干啊。”
“都一样。”卖水果的中年男人嘬一口烟，说：“昨天我一共就卖了一百块钱，算上折秤，还赔钱呢。”
“君台路那边生意咋样？”
“不知道，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林泉跟他们不熟，也不插嘴，只是安静的听着。想到君台路那一段儿，好像有不少摆摊儿的。要不，自己也去试试看。不对，自己卖的是早餐，跟他们卖的不一样。
“小姑娘。”卖水果的中年男人跟林泉搭讪。“看你这家伙式儿，都是新的。才干没几天吧？”
“今天是头一天。”林泉回道。
“真能干。”那妇女夸奖道：“我闺女跟你年纪差不多，一天到晚儿啥活不干，能把我给气死。”
有人打趣道：“你气啥？你女婿有钱啊，开那么好的车。”
“还女婿啥，吹了。”
林泉听着这帮人闲扯，从女儿聊到女婿，又聊到孙子外孙的，话题越来越无趣。也是到了犯困的点儿，竟是趴在三轮车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早上起得太早，这一觉竟是睡了许久，直到有顾客买煎饼。
生意惨淡地煎熬到黄昏时分，一辆山地自行车停在了摊位前。
周杨惊讶的看着林泉，说道：“沐歌，你这是……”
“吃煎饼吗？”林泉说道：“我请你。”
周杨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
“你每天都走这条路吗？”
“嗯。”周杨说道：“这条路车少人少，安全。”
“也是。”
“生意好吗？”
“不好。”林泉说道：“也是头一天干，回头找到好地方，生意应该会好一些。”
周杨想了想，鼓励道：“加油。”
“呵呵，你更要加油。考不上大学的话，要么搬砖，要么摆地摊儿。”
周杨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你可以去古城里摆摊儿，特别是这个点儿，古城里玩儿的人可多了，生意应该也会好很多。”
“呃，有道理啊。”看一眼周杨，林泉赞道：“新脑子就是好使啊。”
“我同学，你上回见过的那个，李海涛，他叔叔就在古城里摆摊儿。”周杨说道：“要不，我让他找他叔叔帮忙看看还有没有好摊位儿？”
“先不麻烦别人了。”林泉说：“我明天去看看，找不到好地方再说。”
“也行。”
林泉把煎饼装袋儿，递给周杨。
周杨把袋子挂在车把上，又从口袋里摸出了十块钱，丢给林泉，然后直接骑车走了。
“哎！你……”
“明天见！”周杨骑得飞快。
“这孩子。”林泉低声嘟囔了一句。
看着那皱巴巴的十块钱，竟是有点儿小感动。
更多的是惆怅。
这么年轻的孩子，万一被自己给伤了……
想到周杨曾经因为地理老师结婚而大哭了一场，林泉就开始担心将来不好收场。
担心了一会儿，又开始计划明天去古城里摆摊儿的事儿。
不免想到前妻和她的饺子馆儿。
人家都开馆子了，自己却在摆摊儿。
真是丢人啊。
幸好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前妻想破了脑袋，看瞎了眼睛，也绝对不会知道自己就是林泉。她哪里会知道，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再有林泉了。
“美女，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一个顾客看着年轻，搭讪的句式却很老套。“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沈沐歌。”林泉——沈沐歌回了一句。
她决定了，就暂时先叫这个名字好了。
回头想到更好的，再改。
“沈沐歌……好名字，好耳熟啊。咱们肯定在哪见过！”顾客很肯定的说了一句，又做冥思状。“哎呀，一下子蒙住了。在哪来着？你家住哪？咱们是邻居？”
“你的煎饼，两块钱。”沈沐歌微笑着把煎饼递了过去。
“啊，好。”顾客转了账，然后咬了一口煎饼，“唔，好吃好吃。你天天在这儿摆摊儿吗？”
“明天不在了。”
“那去哪啊？要不加个微信吧。不然想吃煎饼也找不到你。我打小就爱吃煎饼。”
“找不到就换换口味好了。”沈沐歌依旧微笑着，只是缺少了点儿热情。
顾客见状，有些悻悻然，干笑一声，拿着煎饼走了。
沈沐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材，把衣领往上拽拽，心底暗暗叹气。
她有点儿担心，担心以后这样的顾客会很常见。可转念一想，要是每个居心不良的家伙都能这么轻易的打发了，反倒也不算坏事了。
看来，周正送自己的那瓶防狼喷雾，很有必要随身携带。
天色不早了。
沈沐歌收摊儿回家。
正盘账呢，周正打来了电话。
这家伙应该不在家，说话声音明显没有刻意的压低。
“生意咋样？”
“本来以为不咋地。”沈沐歌笑道：“没想到，毛钱估计有一百多呢。”
“听你这口气，挺知足啊。”周正笑道。
“至少今天算是有进项了。”
“很好啊。容易满足的女人好养活。这样我就放心了。”
沈沐歌呸了一声，说道：“说得好像要你养了似的。”
“嘿嘿。”周正笑一声，说道：“我今天学了个新词儿。”
沈沐歌没好气道：“显然没憋什么好屁。”
周正无视了沈沐歌的话，继续说道：“你知道‘雌堕’这个词吗？”
“不知道。”
“嘁。你这闲着没事儿常看网络小说的人，会不知道这个词？我看是假装不知道吧？”
“知道不知道的，影响我卖煎饼吗？”
“哈哈哈，也是。”周正说道：“我就是想说啊，你可千万要小心一些。”
“小心啥？”
“小心别雌堕了呀。”周正深有感触地说道：“今天我看了几本变身小说，我发现啊，变身女雌堕之前，才是最有趣的。等彻底雌堕了，就跟普通言情小说没啥区别了。”
“……”沈沐歌一时无语。
周正又道：“还有个事儿，你为啥一点儿也不抗拒穿女装呢？啧啧啧，是不是有点儿不合理啊？身为一个大男人，竟然就那么坦然接受了穿女装……难道说……你是弯的？不能啊，这么多年了，我咋没发现？”
“你才是弯的！”沈沐歌怒道。
“我钢铁直男。”
“呸！我又不是没见过！”沈沐歌的语气中带着一分取笑的意思。
周正闻言，顿时懵逼了。“你见过？见过啥？”他显然是不记得自己跟任何男人有过任何肢体上的亲密接触。
“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你裸睡，被子蹬开了。”沈沐歌语气中的嘲讽意味更浓了：“还是往上弯的。”
“往上……嗐，谁跟你说这个了！”周正哭笑不得，“故意打岔是不是？嘁！就算是弯的，你也没有了。”
“没正事儿挂了吧。我还没盘完账呢。”
“你那点儿账，有必要盘吗？”周正取笑道：“别费劲了。”
“要你管！”
“我是你爸爸，我不管你……”
电话直接被沈沐歌挂断了。
周正这老小子，真是个猥琐的家伙。
沈沐歌心里骂着，继续盘账。
可周正提出来的问题，却又一直在脑中萦绕。
变身了就必须要抗拒穿女装吗？
难道我真是弯的？
不然为啥不仅不抗拒，反而在穿上女装之后，会感觉有点儿兴奋呢？这难道不是一个正常的性压抑的男人该有的合理反应吗？还是说，合理反应是：打死了不穿女装，并且非要把自己打扮的像个假小子？鲁迅先生不是说过嘛，真的猛士，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敢于接受变身的现实……
呃……
刚才算到哪里了？
账都乱了。
狗屁的雌堕。
变身之后就会逐渐女性化吗？
毫无科学依据。
退一万步，就算是身体上会有些需求……
哎呀真是的！
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啥！
被周正给气蒙了都。
大概就是因为被周正给气着了，晚上沈沐歌做了个梦，梦到周正来买煎饼，加了蛋之后，还要加火腿肠。诡异的是，那火腿肠，竟然是弯的……
翌日天不亮，沈沐歌又出摊了。
卖粽子的大妹子已经在了。
“大姐，早啊。”沈沐歌跟那女人打招呼。
女人笑道：“叫阿姨。”
“那不是把你叫老了嘛。”
“哈哈，小姑娘嘴真甜。来，大姐请你吃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