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尝尝这个红茶。”陆望舒端着茶盏，眉眼间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我爹前些日子新得的，据说金贵得很，一直藏在柜子里舍不得喝呢。”

她边说边利落地斟茶，心里却另有一番盘算——反正这是张叔叔的珍藏，如今她既在明面上顶着“女儿”的身份，就算真被发现了，那位向来好脾气的长辈也断不会对她动真怒。

苏念柔接过茶杯，指尖在温热的瓷壁上轻轻摩挲，迟疑道：“我们这样糟蹋叔叔的心爱之物……不太好吧？”

“放心。”张知夏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他这个老糊涂，平日里粗心惯了，根本不会察觉。”作为张叔叔血脉相连的亲女儿，她最有资格说这句话——即便真把整罐茶叶都倒进河里，至多换来几声无奈的唠叨，连重话都不会有一句。

氤氲茶香在室内袅袅升起，苏念柔低头注视着杯中荡漾的红褐色涟漪，唇角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若不是童年时曾跟随哥哥见识过张望野在商界运筹帷幄的威严，就连家里爷爷都屡次赞叹他“眼光毒辣，手段老练”，会成为商业的大佬一般的存在的，否则她几乎就要相信张知夏方才那番关于“粗心父亲”的说辞了。

她正要不动声色地戳破这个善意的谎言，目光却不经意间瞥向后花园——

夜空中，几束未及收拾的烟花正静静躺在石桌上，彩色的包装在月光下格外醒目。

“哇！”苏念柔顿时双眼发亮，方才的疑虑瞬间抛到九霄云外，“你们两个真是的，竟然偷偷买了烟花！我老早就想玩这个了！”她放下茶杯，雀跃着就要往花园跑去。

“等等——”陆望舒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衣袖，同时狠狠瞪了张知夏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没把这些东西藏起来啊，笨蛋！”

张知夏尴尬地挠了挠鼻尖，小声嗫嚅：“当时急着救火……后来一打岔，就、就完全忘了这回事了。”

两人见状，连忙上前想要拿走她怀里的烟花。谁知苏念柔竟像只护食的小松鼠，猛地将整个身子压在了烟花箱上，双臂紧紧环抱，脸颊都贴在了粗糙的纸壳上。

“你们要干嘛？”她抬起头，眼神里满是委屈和倔强，“背着我偷偷玩就算了，现在连碰都不让我碰？”此时的她，全然不见了平日的模样，倒像个被抢了心爱玩具的孩童。站在她面前的陆望舒和张知夏，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活像一对对着自家“熊孩子”无计可施的家长。

“念柔，不是不让你玩，”陆望舒放软了声音，试图讲道理，“是现在真的不行，地方不对，时间也不对。大不了……大不了我们下次找个合适的地方，让你玩个够，好不好？”

“我不要！我不要下次！”苏念柔干脆摇起了头，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耍赖的鼻音，“就要现在！我就要看看嘛。”

张知夏悄悄拉了拉陆望舒的衣袖，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不解地问：“她……至于这么激动吗？不过是一箱烟花而已。”

陆望舒望着那个固执地抱着烟花箱的身影，目光里透出了一丝理解和怜惜。她轻声对张知夏解释：“你不明白。在龙城那样的一线城市，禁燃禁放令已经实施很多年了。我记忆里，从小到大，也就只在很小很远的一年春节，在郊区远远地看过一次。那点光，那点声音，很快就散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真正的烟花在天上炸开的样子了。”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仿佛也沉入了那片对许多城市孩子而言，都显得有些苍白和遥远的记忆里。“对于我们这些在城市水泥森林里长大的人来说，烟花……真的不只是烟花。”

张知夏看着眼前的苏念柔随后说道：“这下不好办了啊。”

见实在拗不过，两人只好作罢。

夜色渐浓，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爆竹响。陆望舒刚把打火机收进口袋，苏念柔就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地上那几支细长的“火箭”烟花。

“对了知夏，”她声音里带着孩子般的新奇，“这个要怎么玩啊？”

没等张知夏回答，她又指着旁边那几捆小巧的“仙女棒”，“还有这个，这个呢？”

她那雀跃的模样，让张知夏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就算是自己小时候第一次接触烟花，恐怕也没兴奋到这种地步吧。苏念柔像是突然闯进成人世界的小孩子一样，对烟花这种最简单的事物都保持着最纯粹的惊奇。

陆望舒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几个小时前他们用的金属打火机，轻轻放在苏念柔摊开的手掌上。她的手指纤细，苏念柔接过打火机时微微颤抖，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按这里，”陆望舒虚指着打火机的按钮，“对准引线就好。”

苏念柔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完成什么庄严的仪式。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按下按钮。橘黄色的火苗“啪”一声窜出，在夜色中轻轻摇曳。她的手腕微微发抖，试了两次才终于触碰到那根细小的引线。

“嗤——”引线被点燃，迸发出细碎的火星。

苏念柔像是被烫到般猛地起身，紧张地望向陆望舒：“接下来要做什么？”

“松手！”陆望舒的声音火急火燎，“别拿着，会很危险。”

这话音刚落，苏念柔立刻松开手，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连连后退，一直退到觉得安全的距离才停下。她双手交叠在胸前，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支伫立在地上的烟花。

引线燃尽的瞬间，一道银白色的光“咻”地窜上夜空，拖着细长的光尾，像逆行的流星划破深蓝色的夜幕。它在最高点停顿了一刹那，随即绽放出伞状的金色光雨，细碎的火光如蒲公英的种子般缓缓飘落，将周围的一切都镀上一层转瞬即逝的柔光。

“真美啊.....”就在陆望舒两人再一次感叹时，苏念柔已经开始准备点燃下一支“火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