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内地居民的吴主任两口子对一众舰娘的到来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这让杜缘不禁有些疑惑,但当她走进屋里,看到床头柜上的那一张框起来的黑白相片时,所有的疑惑便散去了。

那是一对青年男女的结婚照,照片上的新娘貌若天仙,美得不似人间之物,毫无疑问就是一位舰娘。

一行人在西屋里七手八脚地收拾好了火炕,花面方格炕革在靠近火墙的地方隐约有焦黄的烧灼痕迹,红漆木方铺就的地板踩上去咯吱作响。

莉莉丝坐在暖和的热炕上,不断地揉搓着红肿发烫的双手。杜缘倒是面色丝毫不改,收拾好大家脱下的外套后就走进了厨房。

“我来帮忙吧!”

“诶呦,用不着啊!你们这城里人白白净净的,咋能让你们干这粗活呢?”

“没事的奶奶,我小时候也是在滨江长大,也没少帮着家里做过饭。今天一下子多了四口人吃饭,您一个人不好忙活,我记着林场这头每天晚上七点还要开会,正好我帮着早点做完饭,吴爷爷也能早点吃完不耽误开会。”

老奶奶看杜缘这么热情,也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将杜缘留下,看着锅里热着的土豆子和玉米棒子,老奶奶有些为难地说道:

“唉,咱这也没啥好吃的,冬天这边存不住菜,待会儿我从菜窖里再拿点儿大头菜,和着点儿猪肉炖一下,吃的不比城里,别嫌弃啊。”

“这个好说,奶奶你就不用拿菜了,我平时就让舰娘在身上带点食材。刚才我在窗台上看到一叠粮票,这边还是凭票供粮的吧?我们自备有粮食,不然吃了您家的粮,您这儿下半月该挨饿了。突袭!”

“来啦!”

听到杜缘的呼唤,突袭推开厨房门走了进来,打开舰装,从舰装空间里倒出来一大堆食材,堆在灶台边桌子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这咋能好意思……”

“您就当我们感谢您收留的谢礼吧!”

很快,厨房里又热火朝天地忙了起来,杜缘和突袭几乎包办了所有事宜,老奶奶几乎在一边插不上手,只能坐在烧火的凳子上,看着杜缘熟练地忙前忙后。

在从科索沃回到阿尔巴尼亚的这段时间里,杜缘没少叫突袭在厨房帮忙。杜缘把突袭当作自己的孩子来培养,一些人类会干的杂活,杜缘当然也会让突袭学着做。

吴主任一家从没吃过这么丰盛的晚饭。

照往常,他们的一日三餐,不是苞米碴子,就是山野菜,或者在地窖里冻的白菜土豆,新鲜没法指望,能填饱肚子就实属不易。

吃完饭,吴主任披上军大衣就走出门去,杜缘和吴奶奶收拾好屋子,之后众人便坐在老两口客厅的木头椅子上,吴奶奶从老松木柜子里摸出一团针线来,对着暖黄的灯光缝补一件略显宽大的毛衣。

莉莉丝和雪风吃完饭就和苍龙出门了,杜缘坐在吴奶奶身边,看着老人家手中翻飞的针线,想起了几个月前在巴尔干,自己的舰娘们也有不少衣物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损坏。

“吴奶奶,您能教教我怎么缝补衣服吗?”

吴奶奶手上一顿,显然对杜缘的话有些意外。

她抬头看向杜缘:“小姑娘,你学这个干什么?”

“嗯……要给舰娘修补衣服。怎么说呢,我的舰娘里面大多数都是驱逐舰和潜艇,就相当于是小孩子。平时她们也和小孩子一样有活力,但她们又浑身是劲,疯的时候一不小心衣服就会破。这段时间总是要买新的衣服,旧的破了一两个口子的衣服越堆越多,总这样也不是个事。”

“……哈哈,原来当指挥官也不是个容易事儿,没等结婚就快成半个爹妈了。行,你拿件衣服,咱们往电灯底下凑凑,我手把手教你。”

杜缘让突袭从舰装空间汇总拿出一件破口的衣服,跟着吴奶奶一步一步地学起来。

暖黄的灯光照在布料上,也洒在木方铺就的地板上。木料深邃的纹理总能暗藏许多污垢,任凭如何擦洗也不干净,脏脏的一起映在灯影里,像一幅经年的老油画。

杜缘学针线活很快,母亲小时候教过她缝十字绣,如今虽然忘记了不少,但多少给进一步修习提供了些帮助。

只是杜缘如今细长的手指不像以前一样能撑住顶针,针鼻儿总是脱开顶在手指上,杜缘迫不得已只能把顶针死死卡在骨节上,周围一圈白痕让,一边吴奶奶看着都觉得疼。

“这倔姑娘,跟往们家儿媳妇似的,这么顶也不怕给手顶坏了。”

吴奶奶笑骂着,杜缘听着倒是来了兴趣,想着之前进屋看到的相片,一边缝着衣服,一边开口问吴奶奶道:

“您的儿媳妇,是西屋上那张照片里的那个吗?”

“是,那是我儿子和儿媳妇的结婚照。哦,我儿子以前也是指挥官,他媳妇就是舰娘,也跟你似的,大家闺秀,手指头又白又细。刚来家里的时候我还以为她那么娇嫩,干不了粗活,儿子这是娶了个花瓶回来,结果小女娃比我都勤快,啥活都干也不怕累。那时候我还跟老头儿说,咱家儿子这是从哪儿娶了个天仙儿回来。嘿呦,叫儿子听见这话,可把他乐得……”

一提到儿子和儿媳妇,老奶奶的话匣子可算是打开了,一句接着一句,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可过了一会儿,老人的嘴角却逐渐耷拉下来。

“可惜啊,我这老婆子没福。小两口打那年离了家,三年没个信儿。五几年的时候林场的信差上门,给我塞一个小盒子,告诉我我儿子牺牲了。我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着几张黄皮纸,还有一个勋章……我辛苦二十多年养大的儿子,到头来就剩几个铁片儿,几张破纸……”

“……我能看看您儿子的勋章吗?”

杜缘问道。

“行,我记着我给它放床头柜里了,我找找……哦,在这儿呢。”

老奶奶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枚框在玻璃盒子里的勋章,即使在温黄的灯光下也闪着漂亮的银光。

杜缘隔着玻璃盒子仔细端详着这枚勋章,勋章似乎是由纯银制成,上面有一颗法郎红星镶铸在向外闪着光束的十边形中,红星中间的圆环中为一名拿着手枪的军人,站在内河快艇上指挥作战。

单看形制,很像是朝鲜颁发的二级自由独立勋章,但这个世界可没有朝鲜,而这枚勋章上也没印有朝鲜语。

巧合的是,杜缘在上沪海军学院里看到过这枚勋章。这是一枚老式的内河部队二级军功勋章,仅颁发给营级以上立有军功的军官。

“……您的儿子是个英雄。”

杜缘跟吴奶奶解释了一下这枚勋章的来历,随后将装着勋章的玻璃盒子还给老人。老人听了杜缘的话却骂道:

“英雄?就这一块铁片?他连个孙子都没给我留,就留这一块铁片,让我连个念想都不能有!唉……”

嘴上这么说着,吴奶奶还是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回了床头柜的原位。

坐回木头椅子上,吴奶奶拿起针线,一边缝补衣服,一边感叹:

“都怪那帮天杀的鬼子,建国前残害东煌百姓,建国后也还惦记我们这的土地。要是以前年轻的时候,我也能扛枪上前线杀鬼子,可现在我们两口子都老了。老头子还好些,能跟着生产队上山下河,我现在浑身都是毛病,干不了什么重活……”

“小姑娘,你可要记住,那小鬼子一个个都鬼精鬼灵从不安好心,在外国得时刻提防着点,一给他们机会他们就往你背后捅刀。等哪天国家强大了,咱们也得打到鬼子的老家去,让他们偿祖宗欠下的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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