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了暖和的地方，莉莉丝拔腿就向火炉冲去，此时雪风却将莉莉丝叫住，指了指调度室角落里的一面小镜子。

“嗯？怎么了？”

莉莉丝不明所以，走到镜子跟前，只见一个挂满霜花的“雪人”赫然出现在面前。

玩偶服的棉兜帽上满是呼出雾气结成的白霜，几乎把莉莉丝整个脸盖住，只露出里面的一双眼睛，而莉莉丝眼睛的睫毛上也同样挂满了霜，看起来十分喜感。

另一边，杜缘脱下身上的棉衣，抖落上面的积雪后将其挂在椅子的靠背上。走到炉前，红砖白灰砌成的火炉上，一圈圈铸铁制成的炉圈整齐排列，透过中心的孔洞，隐约能看见里面还未燃尽的炉火。

熟练地捡起挂在一边的炉钩，杜缘勾开炉圈，往里填了一把柴禾。

“您是农村人？”

一旁的张翻译刚脱了外套，看到杜缘收拾炉火，不由问道。

“我小时候就住在这边。”

杜缘回答。

“您是哪里人？”

张翻译问。

“……”

杜缘没有回答。

张翻译眼见杜缘不想说，便也不再追问。

张翻译是法语和俄语翻译，一路上杜缘和莉莉丝都一直在用法语交流，张翻译一度认为杜缘是在法国的留学生，以为杜缘是南方的城里人，没想到杜缘其实出自东北的农村。

说“农村”可能不太准确，在东煌滨江省的大小兴安岭地区，这里很少有传统意义上的“农村”，其基层行政区域也很少以“村”来称呼，取而代之的是遍布山岭的大小林场与林业局。

林业局，顾名思义是主要经营林业的地方，林场也与之同理。

和村镇不同，林业局和林场的基本住户是职工，林业局和林场自建设初期以来就以生产建设兵团的职工为主体，这些职工最开始都来自部队生产部以及复转军人，同时也吸纳了大量的下乡青年，所有的林场都实行半军管制度，主要用于巩固边防、发展经济和安置人员。

在大小兴安岭和三江平原的白山黑水中，这些大小“林场”、“林业局”、“农场”、“农垦局”如血管般错综分布，为国家建设垦荒采伐的同时，也是国家边疆 一道坚实的后备防线。

不过张翻译的理解有些出入，杜缘的确来自滨江地区，也的确在乡下生活，但在杜缘的年代，“林业局”、“农垦局”早已被取代，生产建设兵团也被撤销改组，杜缘的家乡也因封山育林，木材产业全面凋敝，对于杜缘来说，林业绝不是一个什么好的回忆。

没过多久，吴主任带着另一位中年男人走进了调度室，中年男人看起来已经十分疲惫，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迎上来：

“各位同志，欢迎来到汤河林场，我是林场的书记宋卫河。我们汤河林场是个小林场，没有设立单独的招待所，今天食堂的主厨也被雪堵在半路了，我和吴主任讨论了一下， 提议各位同志今晚暂住在林场干部职工的家中，正好也解决了晚饭的问题，各位同志觉得如何？”

“欸？要借住在别人家吗？不可以住在这里打地铺吗？”

莉莉丝在听了雪风的翻译后，有些紧张地问道。莉莉丝很少住在别人家，尤其是住在未曾谋面的陌生人家里，未免让她有些不情愿。

“调度室每天晚上都要开会，而且这里平时也有人工作，怎么能让你住在这里？而且这边的平房一般都有两间屋，到时候你还是和你的舰娘睡一起——或者你和我睡一起也行。”

杜缘对莉莉丝解释道，可她却没想到，自己最后随口说的一句话让莉莉丝眼前一亮：

“真的？那我今晚和你住一起好了！”

杜缘：“啊？”

最后还是杜缘敲定了主意，同意按照宋书记的方案让众人住在各家，其中莉莉丝和杜缘还有突袭以及雪风一起住在吴主任家。

安排好其余舰娘们的住处后，杜缘和莉莉丝、突袭、雪风最后走出调度室，跟随着吴主任回到家中。

安排舰娘们的住处其实也是一个挺伤脑筋的工作，并不是所有舰娘都足够成熟能够独立自主生活，为了不给人添麻烦，杜缘需要让每一家都至少有一个心智比较成熟的舰娘来照顾其她人。

比如抚顺和夕立就必须和长春以及江风住在一起，而大青花鱼虽然心智已经比较成熟，但杜缘还是把她放在利赛特身边以防万一。

幸好杜缘和莉莉丝的舰娘们，心智成熟和不成熟的比例大概在五五开，要全是心智尚未成熟的驱逐舰或者潜艇舰娘的话，杜缘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而且这么一通安排下来，杜缘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莉莉丝要和自己住在一起。

如果和其她舰娘住在一起，作为指挥官的莉莉丝就得作为“代表人物”与屋主交流，本来莉莉丝就比较怕生，再加上语言不通，莉莉丝就更不想自己领着几个舰娘住在一户人家了。

但如果跟着杜缘，莉莉丝就不需要烦恼这些问题了，毕竟全能的杜缘可以解决一切问题，而莉莉丝只要稍微出卖一下身体（bushi）就可以了。

推开铁皮包住的破旧木门，上了锈的合页“吱呀”一声响，一处小巧的院落映入眼帘。

穿过堆着柴禾与杂物，挂着干辣椒的下屋，沿着院里的小路向上走去，刚刚被清扫过的小路上，几道扫帚留下的弧形积雪像是镜面上的划痕，薄薄一层新落的细雪下，依稀可见灰色的水泥路板。

白面红砖的小屋从石棉瓦上垂下长长的雪舌，连着门前用木方撑起来的塑料布屋棚，一切的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仿佛回到了儿时的那个寒冬，推开屋门，橘黄色灯光映在脸上，带来一缕穿越时空的温暖。

“老头子！怎大雪咋才回来呢？哎呦，这几个姑娘是？”

一位约莫六十来岁的老奶奶从下屋地（厨房）走出来，迎头看见杜缘一行，愣在了原地，开口问带路的吴主任道。

“啊，这是国家要护送去毛子那儿打仗的舰娘和指挥官，这不下大雪吗，半路跟部队翻译一起困山腰儿道上了，正好离咱们林场最近就来咱们这过夜，人还挺多，总共二十人。哦，这俩就是这些舰娘的指挥官。”

“您好，我叫杜缘，这位是莉莉丝·维拉，她还不会说中文，不过我能为她翻译。”

“哦！还有外国的同志呐，我知道了，那我接着做饭，老吴你给她们把西屋收拾收拾。都没吃呢吧？先进来歇会，等会儿就吃饭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