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嘛。”陆望舒指尖轻触屏幕,低声赞叹。照片里那片流光溢彩的夜色被完好地收容在这方寸之间,远处的灯火连成星河,近处的光晕温柔晕染——那个夜晚最动人的瞬间,竟真的被定格在了这里。
“怎么样,不错吧?”张知夏扬起下巴,眉眼间满是藏不住的得意,“我的拍照技术,堪称世界一流。”
“得了吧,”陆望舒轻笑,毫不留情地泼冷水,“就你那技术,十张里九张都是糊的,拍得还不如我呢。”这话并非夸张——张知夏的拍照水平确实令人不敢恭维,手机相册里堆满了构图歪斜、对焦失准的照片。
“不过嘛,”她话锋一转,指尖再次轻点那张照片,“这张的构图倒是难得。”这话说得公允。画面里,烟花与夜幕比例恰到好处,远处建筑物的轮廓在光影中若隐若现,整个画面既有层次又不失重点。这分明是机缘巧合下的神来之笔——当技术靠不住时,运气反倒成就了完美。
陆望舒轻点转发,随后发送到了自己的手机上去,随后点击保存。
“崩!”
一声沉闷的异响拽住了陆望舒的视线。她转过头,恰好看见张知夏手中那根“火箭”烟花,尾部第二次喷吐出灼热的火星,倔强地撕裂了夜色。
它拖着耀眼的尾焰,如同一支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冲向云霄。两人不约而同地仰起头,屏息凝神,准备迎接又一次在头顶盛开的绚烂。可那火光在攀升至半空时,却像一声被掐断的呐喊,猛地、突兀地熄灭了。短暂的死寂后,一个黑影无力地坠落,“啪”地一声轻响,掉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怎么回事?”张知夏眉头一皱,几个大步跨上前去,带着一丝不服气的探究,弯腰便要将那肇事的“火箭”拾起。
“小心!”陆望舒的心倏地收紧,声音里带着来不及掩饰的惊慌,“快放下!万一……它还没完呢?”
张知夏闻言,只是满不在乎地掂了掂手中那截尚且温热的纸筒,回头递给她一个“你太多虑”的眼神。
“安啦,这又不是拍电影。”他嘴角一扬,语气里满是轻松的笃定,“哪有那么恰巧的事。”
张知夏话音未落,仿佛是为了回应他那份漫不经心的笃定,躺在他掌心的“火箭”尾部,竟毫无征兆地重新闪烁起一点微弱的、不祥的火星。
那点火光如同苏醒的毒蛇,在短暂的迟疑后,猛地膨胀开来,发出“嘶嘶”的、令人心悸的啸音。
张知夏脸上的从容瞬间碎裂,被一股措手不及的惊慌取代。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火花在指间跃动,竟忘了该如何反应。
“你这个笨蛋!快松手啊!竟然还捏着!”陆望舒的惊叫声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
他一个激灵,几乎是凭着求生本能,猛地甩开双手。那支获得解脱的“火箭”如同挣脱牢笼的猛兽,带着一股决绝的狠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掌心咆哮着窜出!灼热的气流擦着脸颊掠过,吓得两人魂飞魄散,不约而同地抱头蹲下。
失控的火箭拖着歪歪扭扭的尾焰,像一只无头苍蝇,“咻”地一声低空掠过花园篱笆。陆望舒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完了,难道又要重蹈覆辙,飞去邻居家道歉了吗?
不幸的中万幸是,它在一阵诡异的抖动后,竟临时改变了航向,一头扎向了与张知夏家仅一墙之隔的隔壁院落。
“还好还好…”惊魂未定的张知夏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没飞远,落我家隔壁了…”
“好个屁啊!”陆望舒的声音因急切而拔高,她猛地站起身,指着那个方向,“那是念柔家!她家阳台全是晾着的衣服和木架子!距离上次走之前就没收拾。”
话音未落,她已经像离弦之箭般冲回屋内。只听一阵叮咣乱响,陆望舒已然提着盛满水的水桶从卧室里奔了出来,水花在桶沿剧烈晃荡。她丝毫不敢耽搁,火急火燎地朝着苏念柔家的方向夺门而去。
陆望舒双臂一沉,将满桶清水对准起火点奋力泼出。“哗啦”一声,升腾的白雾与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明火应声而熄。她刚想松一口气,却惊见火星竟顺着干燥的窗帘窜入了卧室内部,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木质窗框,势头比之前更加凶猛!
“不好!里面!”她的惊呼声未落,紧随其后的张知夏已一个箭步冲上前。他眼神锐利,手臂稳当地扬起,第二桶水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如同甘霖般穿透浓烟,彻底笼罩了咆哮的火舌。伴随着一阵“滋滋”的哀鸣,最后一点顽抗的火光终于不甘地彻底熄灭,只留下缕缕青烟与满目狼藉。
两人撑着膝盖,在焦黑的水渍与刺鼻的烟气中大口喘息。
“唉,真是吓我一跳……”张知夏抹去额角的汗珠与水渍,心有余悸地叹道。
“得亏念柔她回家了,这里不是她常住的房子,”陆望舒直起身,环视着这片混乱,语气带着一丝庆幸,“也恰巧,她留了钥匙给我们照看。”
张知夏苦笑着指了指窗框与窗帘的残骸:“话虽如此……可你看这几个地方,还是被烧得不成样子了啊。”
焦黑的木质窗框扭曲变形,漂亮的窗帘只剩下几缕破布垂落,雪白的墙壁也熏出了一大片难看的污迹。
“是啊…”陆望舒的嗓音低沉下去,带着浓浓的忧虑,“等年后念柔回来,我们该怎么跟她解释这场‘意外惊喜’……”
“谁…谁知道它突然又‘行’了呢!”张知夏抓了抓头发,试图辩解,语气里满是尴尬,“这种事,概率得多小啊!”
看着他这副模样,陆望舒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总的来说,其实也不算你一个人的错。老实说,当它掉下来的时候,我也以为它彻底熄火了……本以为是杞人忧天,没成想……”她顿了顿,目光落在那一地狼藉上,无奈地笑了笑,“这‘天’还真的塌下来了一小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