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知夏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筒烟花，指尖在彩色的包装纸上轻轻摩挲，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可是……现在不是明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吗？”
他当然明白，禁令的存在从来不能完全阻断民间的需求。只要还有人怀念着烟花绽放的瞬间，就总会有人想方设法地保留这份传统的温度。
陆望舒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她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呀。”她指了指摊位上那些包装精致的烟花，“这些都是环保型的产品，烟雾少、噪音低。再说了——”
她望向远处自家别墅的方向，“我们那个花园，四面都是绿植，离最近的邻居也隔着半里地。在私人领地上小规模地放几支，只要注意安全，不扰民，应该不会有人计较的。”她的手指在烟花盒上轻轻敲了敲，“毕竟这里不是主城区，执法也会更通情达理一些。”
卖烟花的老爷子闻言也凑了过来，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理解的笑容：“这姑娘说得在理。我们这些老手艺人，比谁都重视安全。现在卖的这些新品，都是经过改良的，既保留了烟花的美，又最大程度降低了风险。”
张知夏看着陆望舒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手中这筒承载着童年记忆的烟花，终于露出了释然的微笑。或许有些传统，确实需要在变通中才能得以延续；而有些快乐，也值得在安全的前提下被温柔地保留。
“只要别像你小时候那样，一个窜天猴直接飞进别人家窗户，我想应该就没什么问题。”陆望舒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弧度，语气里带着再熟悉不过的调侃。
“我……我们不是早就说好，再也不提那件事了吗？”张知夏耳根瞬间染上绯红，连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那些被岁月尘封的童年糗事，总能在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里重新变得鲜活。
“哈哈哈……”看着他那副窘迫的模样，陆望舒忍不住笑出声来。无论过去多久，只要想起当年那个手忙脚乱、被吓得目瞪口呆的小男孩，她总会觉得格外有趣。
至于那枚窜天猴最终引发了怎样的“后果”，此刻早已无需深究。因为有些事情还是别知道的为好，特别是对于她这个当初的最后受害者而言。对她来说，能够一直这样笑着提起往事，本身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虽然这个笑容是嘲笑。
“老爷爷，这是烟花的钱。”暮色渐沉，老街尽头的灯笼在晚风中轻轻摇曳。陆望舒将叠得整整齐的纸币轻轻放在老爷爷掌心，随即俯身抱起几筒最大的烟花。她转身时发丝在晚风中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朝张知夏使了个眼色，目光又落向摊位上剩余的烟花。
“还愣着干什么？”她声音里带着笑意，却故意板起脸，“难不成真指望我一个人把这些都搬回去？”
张知夏这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上前：“哦、哦，这就来！”他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烟花揽进怀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各色烟花在他怀中堆成一座小山，包装纸在月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两人并肩离开了广场老街小巷，朝着家中别墅走去。
两人将买来的烟花在陆望舒家后院一一摆放整齐，最先被选中的是一把细长的小型手持烟花。
张知夏取出打火机，拇指轻轻压下齿轮。“咔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清晰，一簇橘黄色的火苗应声跃出。他小心地将火苗凑近那根深绿色的引线。
细长的绿线一触即燃，先是冒出一缕细碎的火星，随即“嘶”的一声，金色的火花骤然迸发，如一条苏醒的火蛇，沿着引线急速向上游走。火光映亮了他的眉眼，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淡淡的硝烟气息。
他迅速将烟花筒稳稳放在空地中央，转身快步退到几步之外的安全距离。陆望舒站在屋檐下的光影里，望着他这一气呵成又带着几分紧张的动作，嘴角不由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夜色中，那筒小小的烟花静静立着，引线末端闪烁着愈发急促的光芒，仿佛在积蓄着全部的力量，准备完成一场转瞬即逝的绽放。
“咻——”
一道金色的流光挣脱束缚，垂直刺入夜幕。它执着地向上飞升，在抵达至高点时微微一顿，仿佛夜空本身也屏住了呼吸。
随即，“啪”的一声清响，黑暗被温柔地撕裂。万千光丝向四周舒展，化作一朵巨大的、正在盛开的金色花朵。每一片花瓣都在燃烧，每一缕光痕都在坠落，将整个庭院笼罩在流转的光晕里。那一刻，短暂却辉煌，仿佛所有的星光都汇聚于此，只为完成这一次倾尽生命的绽放。
陆望舒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
她仰着头，眸子里倒映着漫天流转的光屑，整个人仿佛被定格在这绚烂的瞬间。童年时，她只觉烟花热闹好玩；年岁渐长，她才真正懂得欣赏这其中决绝的美学——将全部的生命力压缩在一声哨响里，只为在最高处，毫无保留地燃烧一次。
那转瞬即逝的璀璨，像一句来不及许完的愿望，也像他们之间那些无需言说的默契。光雨缓缓熄灭，星光重新成为夜空的主角，但那份被瞬间之美击中的悸动，已悄然落在心底，再难抹去。
张知夏轻轻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温声问道：“怎么了？”他的声音终于将陆望舒从恍惚中唤醒。
“没事，”她眨了眨眼，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突然觉得，偶尔这样感性一下……倒也不坏。”
身为女性特有的细腻，在这一刻不再是负担，反而让她得以更深切地捕捉这份转瞬即逝的美。只可惜，这般璀璨的景象未能留存。
就在这时，张知夏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笑着掏出手机在她面前轻轻一晃：“刚才你看得出神时，我都拍下来了。”
陆望舒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惊喜地接过手机：“快让我看看！”
指尖轻触屏幕，那片刻的绚烂化作永恒，安静地躺在相册里。这一刻，连晚风都变得格外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