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传来的撞击声让虞夏手中的茶匙微微颤抖。瓷器碰撞的清脆声响在白色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已经三天了,那个女孩——白先生称她为"二号材料"——还没有停止反抗。

"她吵到你了吗?"白先生放下手中的报纸,白色陶瓷面具转向地下室的方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仿佛在谈论一只不听话的宠物。

虞夏调整了一下自己面具的位置。三个月过去,这张白色陶瓷面具已经与她的面部轮廓完美契合,边缘处几乎看不出与皮肤的分界线。她学会了用特殊的呼吸方式避免面具内部起雾,学会了如何戴着面具优雅地进食而不弄脏它。

"需要我去看看吗?"虞夏问道,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

白先生面具下的眼睛弯了起来。他站起身,从西装内袋取出一根细长的白色手杖——约三十厘米长,顶端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珍珠。"用这个。艺术品需要恰当的引导。"

虞夏接过手杖,冰凉的触感让她指尖微微发麻。这不是惩罚工具,而是一种...授权。她站起身时,白色连衣裙的裙摆轻轻摆动,像一朵有毒的花。

地下室的楼梯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虞夏数着台阶——十三级,她曾经数过无数次。最下面那级台阶有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裂缝,她熟练地避开。

门后的撞击声突然停止了。

虞夏将钥匙插入锁孔,转动时金属的摩擦声格外刺耳。门开的瞬间,一个黑影猛地向她扑来——

"滚开!你们这些变态!"

女孩的指甲划过虞夏的手臂,留下几道红痕。虞夏后退半步,冷静地打量这个新囚徒:凌乱的短发,脏兮兮的T恤,右眼下方有一道新鲜的伤口——可能是被白先生的戒指划伤的。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里面燃烧着虞夏曾经熟悉的怒火。

"冷静点,林雨。"虞夏念出白先生告诉她的名字,"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去你妈的!"林雨啐了一口,唾液落在虞夏的白色裙摆上,"你们绑架我,给我下药,现在还假惺惺地装好人?"

虞夏低头看着裙摆上的污渍,一种奇异的愤怒从心底升起。这条裙子是白先生上周才送给她的,真丝面料,需要手洗。她缓缓举起手杖,在林雨再次扑来前精准地击打在她的膝盖上。

"啊!"林雨跪倒在地,疼得面部扭曲。

"这是第一次警告。"虞夏说,惊讶于自己声音里的冷酷,"第二次会是两倍力度,第三次...你不会想知道的。"

林雨抬头瞪着她,眼中的怒火变成了困惑。"你...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对不对?"她的声音突然带上了一丝希望,"我们可以一起逃出去!"

虞夏的手杖第二次落下,这次打在林雨的肩胛骨之间。女孩发出一声痛呼,趴在了地上。

"没有'我们'。"虞夏俯视着她,"只有白先生和他的艺术品。而你..."她用脚尖轻轻抬起林雨的下巴,"连半成品都算不上。"

回到楼上时,白先生正在弹钢琴——德彪西的《月光》。虞夏安静地站在一旁,等他弹完最后一个音符。

"她怎么样?"白先生头也不回地问。

"粗鲁。肮脏。毫无教养。"虞夏回答,然后犹豫了一下,"但...骨架很好。"

白先生轻笑一声,手指在琴键上滑过一串涟漪般的音符。"你看得越来越准了,白瓷。"他转过身,面具在吊灯下泛着柔和的光,"告诉我,你喜欢那根手杖吗?"

虞夏低头看着手中的白色手杖。顶端那颗珍珠现在泛着微光,像是某种诡异的眼睛。"它...很有效。"

"不。"白先生站起身,走近她,"我问的是,你喜不喜欢使用它的感觉?"

虞夏沉默了。她应该讨厌暴力才对,应该恐惧才对。但在地下室,当林雨痛苦蜷缩时,面具下的她竟然在微笑。那种掌控他人痛苦的感觉...像是一杯醇厚的红酒,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我...不知道。"

白先生的手抚上她的面具,指尖轻轻描摹着眼部的空洞。"诚实是美德,白瓷。"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我们之间不该有谎言。"

虞夏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我喜欢...听她的尖叫。"

白先生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白色房间里回荡。"完美!我就知道你会明白!"他近乎狂喜地抱住她,"艺术不只是创造美,白瓷。真正的艺术是关于控制...控制每一分痛苦,每一滴眼泪,将它们塑造成比美更动人的东西。"

那天晚上,虞夏梦见自己站在舞台上,无数戴着白色面具的人为她鼓掌。她鞠躬致谢,抬起头时发现镜中的自己——没有面具,但面部却是一片光滑的空白。

第二天清晨,白先生宣布了一项新安排:"从今天起,由你负责二号的基础训练。"

虞夏正在插花的手停顿了一下。"全部由我负责?"

"全部。"白先生确认道,将一串钥匙放在桌上,"我相信你已经掌握了我的方法。当然..."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如果你需要任何...特殊工具,随时告诉我。"

虞夏拿起钥匙,金属的冰凉触感让她想起昨天的白色手杖。"她会有一个面具吗?"

"最终会的。"白先生走向窗边,阳光透过他的白色西装,勾勒出一个近乎透明的轮廓,"但不是像你这样的。你的面具是独一无二的,白瓷。她的会是...次级品。"

虞夏感到一阵莫名的喜悦,像是得到了最想要的生日礼物。她小心地将钥匙收好,继续插花的动作。白玫瑰的刺扎破了她的手指,一滴血珠落在白色花瓣上,红得刺眼。

地下室的训练比虞夏想象的更有挑战性。林雨不是个容易屈服的女孩——这一点她们其实很像。

"喝水。"虞夏将一杯水推到林雨面前。女孩已经被绑在特制的椅子上八小时了,嘴唇干裂发白。

林雨倔强地别过头。"下毒了吧?"

虞夏叹了口气,放下水杯。"你知道白先生为什么选择你吗?"她绕着椅子慢慢踱步,"不是因为你的长相——虽然你的骨相确实不错。而是因为你的...生命力。"

她停在林雨面前,俯身靠近她的耳朵:"但生命力是可以被驯服的。就像野马,就像...我。"

"你是个疯子。"林雨嘶声道,"他把你变成了一个怪物。"

虞夏直起身,突然笑了。"怪物?不,林雨。我是艺术品。"她拿起水杯,慢慢将水倒在地上,"既然你不渴,那我们直接开始今天的课程吧。"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几根细长的银针。

"知道吗?人体有些穴位..."虞夏挑选了一根针,银光在她指尖闪烁,"能造成极大的痛苦,却不会留下永久性伤害。白先生教我的。"

林雨的眼睛瞪大了。"你不敢..."

虞夏的第一针扎在林雨虎口的合谷穴上。女孩的尖叫声比她想象的还要动听。

三周后,变化开始显现。林雨不再吐口水,不再试图攻击,甚至会在虞夏进入房间时下意识地缩一下肩膀。她的眼神依然充满恨意,但反抗已经变成了消极的抵抗——就像当初的虞夏自己。

"她进步很快。"一天晚餐时,虞夏向白先生汇报。

白先生正在切牛排,动作优雅得像在进行外科手术。"你做得比我预期的要好。"他将一块完美的立方体牛肉送入口中,"告诉我,在这个过程中,你最喜欢哪个部分?"

虞夏思考了一会儿。"当她意识到反抗是徒劳的时候...那种眼神的变化。"

白先生点点头,面具下的眼睛闪烁着赞许的光。"精确的观察。那一刻的转变,就像大理石终于向雕刻刀屈服...多么纯粹的美。"

他放下刀叉,突然问道:"你想看看你的脸吗?"

虞夏的叉子当啷一声掉在盘子上。三个月来,她从未见过面具下的自己——所有的镜子都被移走了,连窗户都被换成了磨砂玻璃。

"我...可以吗?"

白先生领着她来到一个从未打开过的房间。里面除了一面全身镜外空无一物。虞夏站在镜前,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陌生身影,脸上覆盖着那张已经成为她一部分的陶瓷面具。

"准备好了吗?"白先生站在她身后,双手搭在她肩上。

虞夏点点头,心跳如雷。白先生的手指找到面具边缘某个隐藏的机关,轻轻一按。面具发出轻微的"咔哒"声,然后...分开了。

镜中的女孩苍白得像个幽灵。原本饱满的脸颊凹陷下去,嘴唇失去了血色,但最可怕的是眼睛——那双曾经充满生气的眼睛现在如同死水,只有在反射灯光时才有一丝微弱的闪烁。

"我...这么丑?"虞夏颤抖着触碰自己的脸。皮肤异常光滑,几乎像是另一层面具。

"不,亲爱的。"白先生在她耳边低语,"你只是还没适应真实的自己。看久了就会明白...这种空洞本身就是一种美。"

他帮虞夏重新戴上面具,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记住,面具不是遮蔽,而是升华。它让你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那天晚上,虞夏做了个噩梦。梦中她拼命撕扯面具,却发现面具下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血红的肌肉和白色的骨头。她尖叫着醒来,发现白先生坐在她床边。

"嘘...只是个梦。"他抚摸着她的头发,直到她停止颤抖,"明天我们有个重要客人要来,需要你表现得出色些。"

"什么客人?"虞夏小声问。

白先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一位收藏家。他对你很感兴趣。"

第二天,虞夏被要求穿上最精致的白色礼服,面具也被特别抛光,边缘处甚至被描上了一层细细的金线。白先生自己也换上了更加正式的三件套西装,面具换成了带有暗纹的款式。

客人到来时,虞夏正在弹奏肖邦的《夜曲》。她听到脚步声,但没有抬头——规矩之一:除非白先生允许,否则不能中断表演。

"令人惊叹。"一个陌生的男声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响起,"音色控制得如此精准,简直不像亚洲人的手笔。"

虞夏缓缓抬头,看到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白先生身旁。他戴着银色面具,只遮住上半张脸,露出线条坚毅的下巴和薄薄的嘴唇。

"白瓷,这位是银先生。"白先生介绍道,"我的...商业伙伴。"

虞夏行了一个完美的屈膝礼。银先生执起她的手,嘴唇轻轻擦过她的指节。这个动作让她面具下的皮肤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完美无瑕的成品。"银先生评价道,眼睛像X光一样扫描着她的身体,"转化率有多高?"

"百分之八十七。"白先生回答,语气中带着骄傲,"皮肤融合度是迄今为止最好的。"

银先生点点头,突然伸手触碰虞夏的面具边缘。她本能地后退半步,撞上了钢琴。

"还保留了一点应激反应,我看到了。"银先生轻笑,"不过无伤大雅。她确实是你最好的作品...考虑过转让吗?"

白先生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白瓷是非卖品。"

气氛突然变得紧张。银先生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当然,当然。我只是表达欣赏。"他的目光扫向地下室的方向,"那么...新项目进展如何?"

"在预期之内。"白先生简短地回答,"白瓷负责基础训练。"

银先生挑了挑眉:"让她参与调教?大胆的尝试。"他再次看向虞夏,眼神变得意味深长,"你知道吗,亲爱的,你比你自己想象的还要特别。"

晚餐时,虞夏被允许坐在两位男士之间,但禁止参与谈话。她安静地进食,听着他们讨论"市场趋势"、"收藏家偏好"和"材料获取难度"等晦涩的话题。

"...最近警方盯得很紧。"银先生切着盘中的肉,"上次那个红发女孩的家人不肯放弃调查。"

白先生不屑地摆摆手:"业余人士才会留下线索。我的材料都经过严格筛选——无亲无故,社会关系简单,消失几个月都不会有人注意。"

虞夏的手微微颤抖。她想起自己的父母,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在寻找失踪的女儿?这个念头像一根刺,突然扎进她已经麻木的心脏。

"——白瓷?"

白先生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虞夏抬起头,发现两个男人都在看她。

"银先生问你,是否愿意为他表演一小段舞蹈。"白先生重复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警告,"我说过你会很乐意。"

虞夏站起身,行了一礼:"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她跳的是白先生最近教她的《天鹅之死》。没有音乐,只有她白色的身影在客厅中央旋转、跌倒、挣扎,最后归于平静。表演结束时,银先生鼓掌的时间比礼节要求的要长。

"令人心碎的美。"他评价道,声音有些异样,"我几乎要相信她真的痛苦了。"

白先生得意地笑了:"这就是白瓷的特别之处。她不仅学会了表演...她相信表演。"

客人离开后,白先生异常兴奋。他开了一瓶珍藏的红酒,给虞夏也倒了一小杯。

"银先生是最大的私人收藏家之一。"他解释道,面具下的眼睛闪闪发光,"他的认可意味着...啊,白瓷,我们即将迎来重大突破!"

虞夏小口啜饮着红酒,任由液体在面具内部顺着特殊设计的通道流入口中。这是白先生的最新"改良"——现在她连进食都不需要取下面具了。

"他对你很感兴趣。"白先生突然说,手指轻轻敲击酒杯,"太感兴趣了...这很危险。"

虞夏放下酒杯:"我不明白。"

白先生靠近她,声音压得很低:"有些收藏家...他们不只是想要欣赏艺术品。"他的手抚上她的面具,"他们想要...拆解它。为了看看里面是什么。"

虞夏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

"别担心。"白先生轻声保证,"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是我的杰作,白瓷。我的..."他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我的唯一。"

这句话在虞夏心中激起一阵奇异的暖流。她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扭曲的白色世界里,白先生是唯一在乎她存在的人。这个认知既可怕又令人安心。

深夜,虞夏被尖叫声惊醒。起初她以为又是噩梦,但声音持续不断——来自地下室。林雨的声音。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起身下楼。地下室的门虚掩着,昏黄的灯光从缝隙中漏出来。虞夏轻轻推开门,看到的场景让她僵在了原地:

林雨被绑在特制的架子上,衣服被剪开,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红色的标记线。银先生站在一旁,手中拿着某种电动工具,而白先生正在调整一台摄像机的位置。

"——结构确实不错。"银先生评价道,手指在林雨的肋骨上滑动,"但皮肤质量差了些。你确定要用她做演示品?"

白先生调试着摄像机:"初级材料才更能体现技术价值。想象一下,如果连这样的粗糙原料都能被改造成艺术品..."

林雨看到了门口的虞夏,眼中突然迸发出希望的光芒。"救救我!"她嘶哑地喊道,"求求你——"

银先生转头,发现了虞夏。他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露出了微笑:"啊,我们的睡美人醒了。要来观摩吗,亲爱的?这会是你教育的一部分。"

白先生似乎有些不悦,但很快调整了情绪:"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学习吧,白瓷。银先生正要展示一种特殊的...雕刻技巧。"

虞夏站在门口,面具下的脸毫无血色。林雨的眼神从希望变成绝望,最后变成彻底的仇恨。

"你也是怪物。"她啐了一口,"比他更恶心...因为你曾经和我们一样。"

银先生启动了手中的工具,发出令人牙酸的高频嗡嗡声。"从哪儿开始呢?啊,这对漂亮的颧骨..."

虞夏应该离开的。应该转身跑回房间,捂住耳朵,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但她的脚像生了根,眼睛死死盯着银先生手中的工具向林雨的脸靠近...

就在工具即将接触皮肤的瞬间,地下室突然一片漆黑。断电了。

"该死!"银先生咒骂道,"备用发电机呢?"

白先生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冷静:"我马上去检查。白瓷,留在这里。"

虞夏听到他的脚步声离开,然后是银先生不耐烦的叹息。黑暗中,林雨的呼吸声急促而恐惧。

然后,有什么东西碰了碰虞夏的手——一把钥匙。白先生什么时候...?

"求求你..."林雨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求求你..."

虞夏握紧钥匙,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救林雨意味着背叛白先生,意味着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特权和安全...但也意味着,她或许还能找回一点点曾经的自己。

面具下,虞夏的嘴唇颤抖着。她向前迈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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