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要这样多久？每天看着她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我都快吐了！她昨天碰过你梳妆台的那个抽屉！她肯定又想偷拿你的东西！】莫小雨的声音像被困在玻璃瓶里的毒蜂，嗡嗡作响，充满了无处发泄的怨毒。
莫蒂正对镜簪上一支新得的碧玉簪，闻言动作未停，只在心中淡淡回应：“她没拿，只是摸了摸抽屉上的铜环。她在确认我的东西是否还在原处。”
【那更恶心！她在巡视她的领地吗？】
“或许吧。”莫蒂看着镜中自己平静无波的脸，“但这恰恰说明，她内心极度不安，需要通过反复确认‘拥有物’来获得安全感。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弱点。”
【利用？我们还能怎么利用？我现在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了！】莫小雨的声音带上了哭腔，那是长期压抑下的绝望。
莫蒂放下簪子，指尖轻轻按了按太阳穴。她能感觉到莫小雨意识的波动越来越频繁，有时甚至会带来短暂的眩晕感。这具身体的原主，并未真正安分于角落。
“我们需要做点什么，莫小雨。”莫蒂在心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引导，“不能只是被动防御。我们需要……一场测试，一场能让我们更看清她，也让她更‘需要’我们的测试。”
【测试？】莫小雨的意识里透出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压抑许久、终于看到一丝行动可能的兴奋。
“没错。”莫蒂的目光投向窗外，那里，晴娜正坐在花架下，安静地绣着什么，阳光洒在她身上，美好得不真实。“我们需要一个‘敌人’，一个共同的‘敌人’。”
机会很快送上门来。
侯府一位管事的女儿，名唤彩蝶，因着父亲有些脸面，性子便有些掐尖要强，以往与原主莫小雨就不太对付。她似乎对晴娜这位突然回归的“真千金”颇有些不屑，几次三番在背后议论，话语间难免带出些“山野村姑”、“上不了台面”的刻薄言辞。
这些话，自然有那等想要巴结莫蒂（或者说，是巴结目前看似更得势的“大小姐”）的下人，悄悄传到了莫蒂耳中。
莫蒂没有立刻发作，她只是在一个午后，与晴娜一同在花园散步“偶遇”彩蝶时，敏锐地察觉到晴娜身体瞬间的僵硬，以及低下头时，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冰冷。
当晚，莫蒂在脑海中与莫小雨进行了一番“商议”。
【彩蝶？那个贱婢！她以前就总跟我过不去！】莫小雨的怒火被轻易点燃。
“她现在也在欺负‘你的’妹妹。”莫蒂刻意强调了“你的”二字，“她在挑战我们（再次用了‘我们’）的权威，轻视我们（包括莫小雨）想要保护的人。”
【她敢！】
“她当然敢。”莫蒂的声音带着冷意，“因为她觉得，晴娜妹妹软弱可欺，而我们……或许并不会真正为她出头。”
【那我们该怎么办？】 莫小雨急切地问，她太渴望能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存在，来发泄积压的怨恨了。
莫蒂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一个并不需要她们亲自出手，却能借力打力，同时加深晴娜依赖与信任的计划。
次日，莫蒂寻了个由头，将彩蝶调去负责清洗一批极其珍贵、需要极度小心对待的琉璃器皿。这差事繁琐易出错，却并非惩罚，让人挑不出错处。
同时，她“无意中”在几个平日里与彩蝶有隙、又喜欢搬弄是非的仆妇面前，流露出对彩蝶“口无遮拦”、“心性浮躁”的些许不满，语气轻描淡写，却足以成为他人手中的刀。
做完这一切，她便不再插手，只是如同往常一样，与晴娜读书、习字、弹琴。
没过两日，风波便起。彩蝶在清洗琉璃时“不慎”打碎了一只价值不菲的琉璃盏。消息传来时，莫蒂正与晴娜在下棋。
莫蒂执棋的手指顿了顿，抬眼看向对面的晴娜。晴娜正低垂着眼眸，专注地看着棋盘，仿佛并未听见侍女的禀报，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了一丝极淡的、冰冷的笑意。
“知道了。”莫蒂对侍女淡淡道，“按府中规矩处置便是。”
侍女退下后，晴娜才抬起头，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姐姐，彩蝶她……会不会受很重的罚？”
莫蒂落下棋子，语气平和：“府有府规，做错了事，自然要受罚。妹妹不必为她操心。”她看着晴娜，意有所指地补充道，“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并不值得浪费我们的怜悯。重要的是，我们知道自己在保护什么，就够了。”
晴娜望着她，眼睛微微睁大，随即，那眸子里像是落入了星子，一点点亮起璀璨的、心照不宣的光芒。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听姐姐的。”
那一刻，莫蒂知道，她和晴娜之间，多了一层无形的纽带。她们成了“同谋”。共同策划（尽管晴娜可能并不清楚具体过程），并目睹了一个对她们怀有恶意之人得到惩戒。这种共享秘密、并肩对敌（哪怕是单方面认定的敌）的感觉，极大地满足了晴娜内心深处对联结与认同的渴望，也让她对莫蒂的“力量”和“庇护”产生了更深的信赖。
【她笑了！你看到没有！她听到彩蝶受罚，她笑了！】莫小雨在脑海里激动地叫着，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活该！让那个贱婢乱说话！】
莫蒂没有回应莫小雨的兴奋。她只是冷静地看着晴娜。少女脸上那纯净的、带着依赖的笑容，与方才那一闪而逝的冰冷讥诮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她成功地与晴娜建立了更深的“同盟”，也再次印证了晴娜绝非表面那般纯良无害。她借此事安抚了躁动的莫小雨，给了她一个发泄的出口，同时也向晴娜展示了某种“能力”和“态度”。
一石三鸟。
但莫蒂心中并无喜悦，只有更深的警惕。她亲手将猛虎的利爪磨得更锋利，并指引了它第一次出击的方向。下一次，这头猛虎是否还会如此“听话”地等待她的指引？
同谋的关系已经建立，但这同谋的基石，是谎言、操控和共同滋生的阴暗。这艘在暗涌上航行的船，正驶向更加未知、也更加危险的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