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体剧烈一晃,骤然停住。
“怎么了?”涂灵从车厢里探出头,话音未落就咽了回去。
巴迪没有回答。她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侧着脸,目光锐利地穿透街旁民房的窗户。
透过未拉严的窗帘,可以看到一个高大肥胖、满脸横肉的男人,正对着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瘦弱女人咆哮。
男人脸色涨红,浑身散发着酒气和暴戾。
“该死的贱人!”
男人一把揪住女人的头发,将她从角落里拖拽出来。
“老子辛苦一天回来,连口热饭都没有!钱呢?老子让你收着的钱呢?!”
女人痛得眼泪直流,双手徒劳地试图保护自己的头皮,声音带着哭腔:“家里…家里真的没钱了…上周的工钱不是都让你拿去赌光了吗…”
“放屁!”
男人一个耳光狠狠扇了过去,清脆的响声即使在街对面也隐约可闻。
女人被打得踉跄几步,撞在桌子上,一只陶罐摇摇晃晃地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肯定是你这贱货偷偷藏起来了!说!是不是又拿去贴补你那个没用的弟弟了?!”男人不依不饶,上前一脚踢在女人腿上。
女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抱着腿蜷缩在地上:“没有…真的没有…求求你别打了…”
“老子打你怎么了?老子打的就是你!”男人似乎被她的求饶激起了更大的怒火,抄起墙角的扫帚,举起沉重的木柄就要往下砸,“今天不把钱交出来,老子打死你!”
“我去处理一下。”
巴迪的声音冷得像冰。她跳下马车,几步跨到那民房门前,目光一扫,伸手扯住悬挂在门廊、用来固定节日装饰的粗绳,猛地一拉!
“哗啦——哐当!”
装饰物和几个空酒瓶应声砸落,碎片与重物撞击地面,发出刺耳的巨响。
屋内的殴打声戛然而止。
“操!什么动静?!”
男人恼怒地吼叫着,粗暴地将女人推到一边。
女人发出一声痛呼,重重摔倒在地。
紧接着,“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男人一脚踹开。
“你他妈是谁?!”
男人怒气冲冲地四下张望,最后锁定在门口那个双手插兜、一脸寒霜的巴迪身上。
他显然不认识这位巡查使。
巴迪嗤笑一声,语调轻蔑得如同在驱赶苍蝇:“丰收日的鬼魂。换个人跟你耍耍吧。”她甚至连手都懒得从兜里拿出来。
本就怒火中烧的男人被这态度彻底激怒:“妈的,多管闲事的臭娘们!”
他挥起拳头就朝巴迪面门砸来!
巴迪身形微侧,轻松让过这笨拙的一击。下一秒,她动了!
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右拳直击肋下,左腿横扫下盘,在男人因疼痛弯腰的瞬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膝盖带着风声狠狠撞向他的腹部!
“呃啊!”男人发出痛苦的闷哼。
这还没完。
巴迪抓着他的衣领顺势一个利落的转身,借着力道将他庞大的身躯像扔麻袋一样甩飞出去。
“噗通”一声,男人重重摔在几米外的泥地里,蜷缩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吟,一时再也爬不起来。
巴迪利落地走上前,从后腰摸出一副闪着寒光的金属手铐。
“咔哒”一声将男人的手腕铐在路边的铁制灯杆上。
那男人挣扎着咒骂,却被手铐勒得倒抽冷气。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一条缝,刚才挨打的女人怯生生地探出身子。
她脸颊红肿,凌乱的发丝黏在泪痕未干的脸上,眼神里交织着恐惧与困惑,紧紧抓着门框不敢上前。
“看什么看?”
巴迪一脚踩在男人旁边的石墩上,俯身按住他的后颈,强迫他抬起头来。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听着,这次你最多关个一年半载。但只要你再碰她一次——”
她顿了顿,凑近男人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说:
“我就把你送进重刑犯监狱,让里面那些‘兄弟’知道,你是个对小女孩下手的烂人。”
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嚣张气焰瞬间熄灭,脸色变得惨白。
这时,那女人像受惊的鸟儿般贴着墙挪过来,小心翼翼地躲在巴迪身后。
巴迪站起身,嫌弃地甩开男人。
她熟练地伸手探入男人后裤袋,摸出一个磨损的皮夹,看也不看就塞进女人手里。
“有地方去吗?”巴迪问,声音依然硬邦邦的。
女人愣了愣,用力点头,将皮夹紧紧抱在胸前。
“拿着钱,找个安全的地方。”巴迪转身走向马车,背对着女人挥了挥手,“别再回来了。”
女人望着她的背影,鼓起勇气喊道:“长官…丰收日快乐!”
巴迪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扬了扬手:“丰收日快乐,夫人。”
回到马车上,涂灵抱着手臂,眼底带着几分欣赏:
“手段真不错。哼?”
“常有的事。”
巴迪扯动缰绳,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走吧,局里还等着要酒呢。”
“去局里?不是说好是给你买‘口粮酒’么?”
涂灵挑眉,带着几分戏谑反问。
巴迪闻言,夸张地叹了口气,仿佛涂灵说了什么不解风情的话。
“拜托,别这么扫兴好不好?丰收节可是要持续整整一周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地将马车拴在酒馆前的柱子上,回头看向涂灵,脸上写满了“这你都不懂吗”的表情。
“我们才放松了两天,难道下班后还不能享受一下属于自己的时间?你以为我们治安官都是那些不用吃喝的炼金魔偶吗?”
涂灵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的丰收节或许就如同她故乡的春节一般,是一年中最为重要的庆典之一。
想到自己刚来不久就能遇上如此盛大的节日,甚至能亲身参与其中,一种奇妙的幸运感油然而生。
沉浸在这份异世界的节日氛围里,感觉不赖。
“好吧,”她笑了笑,跳下马车,“那走吧。”
尼克烈酒馆里灯火温暖,空气中弥漫着麦酒和木桶的醇厚气息。
巴迪熟门熟路地靠在柜台前,和老板尼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涂灵则安静地坐在后面的高脚椅上,看着他们。
她很享受眼前这平淡而真实的生活光景。
吧台旁几个酒客在高谈阔论,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这一切与她此前为了生存挣扎、乃至被卖予索菲亚的经历相比,恍如隔世。
老板尼克手脚麻利地从货架上取下一瓶瓶酒,熟练地装箱。
“真希望哪天我这儿被抢了,你们治安局的人能来得快点儿。”
他半开玩笑地说,手上动作却没停。
“怎么突然说这种扫兴话,尼克?”
巴迪嘴角翘起,听出这是在调侃他们工作效率不高,便顺着话头,想听听他接下来要说什么。
“你知道的。”
“城里总是不太平,各种袭击啊,抢劫啊。”
尼克耸耸肩,表情无奈却带着笑意。
巴迪闻言,拍了拍手边那满满一箱酒,笑道:“给我们治安局送这么多‘慰问品’,你还担心这个?”
“当然不担心。”
尼克哈哈一笑。
两人相视而笑,显然,这只是老朋友之间心照不宣的、带着善意的挖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