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赛琳娜是对的,她是时候……做出一些改变了。
当涂灵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那份姿态小心翼翼。
索菲亚压下心头泛起的复杂情绪,用尽可能平和的语气开口:“坐吧,不用那么紧张。今天不会罚你。”
她看着涂灵谨慎地在对面坐下,才抛出那个酝酿已久的决定:“你之前不是一直想去庄园外面看看么?”
涂灵微微一怔,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用那双澄澈的眼眸望着她,像是在分辨这话语背后是否藏着新的试探。
“我准许了。”索菲亚继续说道,语气带着她一贯不容置疑的意味,却罕见地没有伴随威胁,“不过,必须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真的?”涂灵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
“我向来说话算话。”
一瞬间,难以言喻的雀跃如同破晓的阳光,骤然照亮了涂灵的心房!
能出去了!只要能迈出这第一步,未来或许就能争取到更多的自由,索菲亚对她的掌控,也许会一点点松动!
“去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出发。”
“诶?现、现在就去?”惊喜来得太快,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怎么?”索菲亚眉梢微挑,故意拖长了语调,“不愿意?那以后就安心待在庄园里吧。”
“愿意!我愿意!我这就去收拾!”
涂灵几乎是跳了起来,生怕晚上一秒,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就会从指缝溜走。
“等等。”索菲亚叫住了她匆忙的背影。
涂灵的心猛地一提。
却听见索菲亚用一种罕见的、带着些许斟酌的语气补充道。
“今天不必盘那个复杂的发型了。我要带你去的地方……不合适。”
“好!”
这简直是双喜临门!不仅获得了外出许可,连那费时费力、还容易散落的发型都不用打理了!
涂灵脚步轻快地离开,心里却忍不住泛起嘀咕:
今天的索菲亚……难道是突然开窍了?
————
索菲亚步履从容地踏上讲台,清脆的拍手声让原本嘈杂的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各位同僚,”
她目光扫过全场,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今天为大家介绍两位新面孔。”
在众人好奇的注视下,艾德斯率先站上讲台。
这位金发一丝不苟的年轻人大家都认识——前执法队队长的儿子,被送去高等学院深造的“学院派”。
然而当另一位少女紧随其后站定在他身侧时,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那是个梳着利落马尾的银发少女,素净的面容在制服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丽。
台下众人交换着困惑的眼神,都在猜测这位陌生女孩的来历。
“艾德斯旁边那个女孩是谁?”
“没见过的面孔啊……”
“是部长亲自带来的人。”
最后这句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低语,让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索菲亚利落地翻开手中的名册,清脆的纸张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
“接下来安排两位的工作岗位。”
她抬手示意,一位身着笔挺制服的长者便稳步走上前来。
这位执法局局长虽已鬓发如雪,却梳理得一丝不苟,锐利的眼神透着多年历练沉淀出的沉稳。
“艾德斯就交给您了。”
索菲亚言简意赅地说道。
老局长微微颔首,目光在艾德斯身上短暂停留,像是在评估一块待雕琢的璞玉。
接着,索菲亚转向另一侧:“巴迪。”
应声出列的是一位干练的年轻女性。虽然只是巡查组的一名普通巡查使,但她站姿挺拔,目光炯炯,整个人散发着可靠的气场。
索菲亚特意挑选她,正是看中她出色的体术和扎实的魔法功底——足以在巡视时确保涂灵的安全。
“涂灵今后跟着你,负责记录巡查日志。”
巴迪负责的片区治安相对平稳,日常工作主要是在几个固定区域巡视,留意异常情况。
若遇突发事件,辖区的执法员会先行处置,再将报告递交给巴迪复核。
对涂灵而言,这份工作既轻松简单,又能借此机会熟悉城区的环境。
巴迪打量着眼前这个银发少女——肌肤白皙得像从没晒过太阳,纤细的身形仿佛风一吹就会倒,活脱脱就是个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
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带这样的“累赘”。
尽管部里的人都戏称她为“莽子”,但巴迪能在治安部站稳脚跟,靠的可不只是勇猛。
最基本的察言观色和人情世故,她心里门清。部长亲自安排的人,哪怕再不乐意,她也得接下。
“跟我来。”
压下心头那点不快,巴迪只是朝涂灵简单招呼了一声,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她利落地向涂灵交代了记录日志的具体要求,便径直领着人朝治安部大门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从前的老搭档米格斯。这个促狭鬼挤眉弄眼地凑过来,用手肘碰了碰巴迪:“运气不错啊巴迪,能和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共事。”
“但愿真是运气好,”巴迪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只希望她别给我惹出什么岔子就谢天谢地了。走了,米格斯!”
“晚上老地方喝酒,别忘了!”
“知道了。”
巴迪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利落地跃上停在一旁的马车——这是她们今日巡视的交通工具。
她朝还站在原地的涂灵偏了偏头:“上车。”
她们今天的巡逻区域是下城区的“铸铁巷”与“铃兰街”一带。
一家铁匠铺将新打的铁器堆放在了街面,几乎堵住了一半的道路。巴迪没有呵斥,只是走上前,用指关节敲了敲那摞铁器,发出清脆的声响。
“老哈森,规矩忘了?道路不是你家的仓库。”
铁匠从铺子里探出头,一见是巴迪,立刻赔着笑脸:“哎呦,是巴迪长官!马上搬,马上搬!这不是刚到的货没地方放嘛……”
“下次再这样,罚款单我可就真开了。”巴迪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她转头对涂灵低声道:“记下来,铸铁巷7号,老哈森铁匠铺,占道经营,口头警告一次。”
铃兰街的集市人声鼎沸。两个摊主因为摊位边界问题吵得面红耳赤,几乎要动起手来。巴迪高大的身躯往两人中间一站,争吵声立刻小了一半。
“他多占了我一尺的地!”
“你胡说!明明是你越界了!”
巴迪没理会他们的争吵,而是从腰间的多功能皮套里抽出一卷皮尺——这是治安部的标准装备之一。她利落地测量了地面模糊的标记线。
“都闭嘴。”她指着越界的那个摊主,“是你多占了半尺。现在,立刻,把你的货筐挪回去。再有下次,你们两个都给我去部里接受调解。”
在绝对的证据和巴迪的气场下,纠纷迅速平息。涂灵赶紧在日志上记录下时间、地点和事件概要。
巡逻间隙,她们在街角一个流动茶摊稍作休息。巴迪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带有简易按键和单色小屏幕的通讯器——这是治安部的内部装备,用于接收总部指令和片区紧急通报。
她看了一眼屏幕,对涂灵说:“总部通报,南码头区有货物纠纷,已派执法一队前往,与我们无关。记一下,算是今日的辖区外动态。”
夜色渐深,星光在云层间若隐若现。涂灵揉了揉发涩的眼睛,望向车窗外沉静的街景。
“巴迪...长官。”她轻声开口,声音在行驶的马车轮轴声中显得有些单薄。
“别这么扭扭捏捏的,”巴迪头也不回,专注地驾着马车,“你这样的巡察使,那些市井之徒可不会把你放在眼里。”
涂灵抿了抿唇,换了个更直接的问法:“巴迪,我们现在是准备回去了吗?”
巴迪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座位底下摸出一个银制水壶,随手抛给涂灵。“喝一口。”
壶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浓烈辛辣的气味扑面而来。
“这是...酒?”
“怎么,”巴迪终于侧过头,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贵族小姐嫌弃我们这些粗人的东西了?”
这一整天,这位巡察使总在细枝末节上对她冷嘲热讽。
涂灵握紧酒壶,叹一口气:
“嫌弃?我喝过公园水池里的脏水,你喝过吗?”
话音未落,她仰头举起酒壶,毫不犹豫地将烈酒灌入喉中。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没等巴迪反应,她仰起头,喉间滚动,将壶中灼热的液体一饮而尽。
巴迪显然没料到这个回应,伸手想要夺回酒壶:“喂,你...”
涂灵却轻巧地将空壶轻轻一抛。巴迪手忙脚乱地接住,生怕残酒洒出来——清洗马车座垫的费用可得从她薪水里扣。
她摇晃着轻飘飘的酒壶,难以置信地看向涂灵:“你...全喝了?”
“另外,”涂灵用手背抹了下嘴角,直视着巴迪惊讶的眼睛,“我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贵族小姐。”
“算我看错你了。”巴迪收起惊诧的表情,扬起马鞭在空中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花。
“所以,现在能回去了吗?”
“回去?”巴迪一甩缰绳,马车拐向了另一条街道,“你把我一天的口粮都喝光了,总得补偿我吧。”
“抱歉……”
“你看,又来了!”
涂灵双手一摊,语气坦然:“我的错。”
“现在,”巴迪指向不远处一家亮着昏黄灯牌的店铺,“我们去尼克烈酒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