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月别馆那耀眼的结界,如同一道鲜明的界限,将内外隔成了两个世界。

苏清砚在原地静立了片刻,晨风吹拂起她素白的衣袂,显得身形有些孤峭。她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清冷表情,只是眸色比平日更沉、更寒,如同冰封的湖面下,有暗流在无声涌动。

她没有试图闯入,也没有留下任何话语,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紧闭的院门,随即转身,步履平稳地离开了广场,仿佛方才那场火药味十足的对峙从未发生。

然而,她并未回执剑堂,也未去剑庐,而是径直去了云微暂居的贵宾小院。

云微正在院中侍弄几株新到的灵草,淡绿色的裙摆曳地,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婴孩的脸颊。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苏清砚独自一人前来,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并未点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苏师姐,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她被凌霜月带走了。”苏清砚开门见山,声音听不出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云微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将手中的水壶轻轻放下。“凌少主性子虽烈,但对清涟的关心,倒是不假。”她语气温婉,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在她那里,安全应是无虞。”

“安全,并非唯一。”苏清砚走到石桌旁,目光落在桌面上摊开的一张宗门地形图上,那是云微平日里研究药草分布所用,“蚀脉阴炎,来源可曾查到线索?”

她直接将话题引回了正轨。情感上的波动被她强行压下,此刻,揪出暗处的敌人,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云微走到她身侧,纤白的手指在地图上的几处地点轻轻点过:“阴炎属性诡谲,极难追踪。不过,我查验过丹房近期所有药材的入库记录和经手人,发现装盛凝露草的玉瓶,在入库前,曾由负责库房杂物的一名外门弟子王管事,额外‘清理’过。”

“王管事?”苏清砚眸光一凝。此人平日里沉默寡言,负责的都是些不起眼的杂务,在宗门内几乎毫无存在感。

“嗯。”云微点头,声音压低了些,“我暗中探查过他的气息,灵力虚浮驳杂,并无特别。但……他有一个侄儿,去年拜入了天枢峰门下。”

天枢峰!

苏清砚瞳孔微缩。青云宗七峰,天枢峰主修星辰之术,峰主一脉的灵力特性,正是纯净的星辉之力!而林晚星,据她所知,与天枢峰关系匪浅。

一条若有若无的线,似乎正试图将林晚星与丹炉事件联系起来。

“仅是推测,尚无实证。”云微适时提醒,她总是这般冷静而周全,“凌少主那边动静不小,恐怕已打草惊蛇。对方若有心隐匿,短期内更难查找。”

“无妨。”苏清砚语气冰冷,“蛇既已惊动,总会再有动作。”她看向云微,“还需劳烦你,多留意宗内灵力异常,尤其是……与星辰相关的波动。”

“分内之事。”云微微微颔首。她沉吟片刻,忽然又道:“苏师姐,清涟她……心性坚韧,却也敏感。凌少主那般行事,于她而言,或许是另一种冲击。有时,过刚易折,过柔则靡。她们之间,或许正需要这般极致的碰撞,方能看清本心。”

她的话说得含蓄,苏清砚却听懂了。云微是在告诉她,凌霜月的强势介入,对沈清涟而言未必是坏事,那或许是一种打破她心防的必要力量。而自己,需要的是耐心,以及……更深的信任。

苏清砚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凌霜月别馆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阻隔,看到那个此刻正身处烈焰包围中的人。

“我知道。”她最终只说了这三个字,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她没有在云微处久留,了解完必要的信息后便告辞离开。走在回去的路上,阳光明媚,她却感觉周身的气息比来时更冷了几分。

那份冷,并非源于愤怒或不甘,而是一种将所有纷乱情绪冻结后,沉淀下来的绝对冷静与决断。她不会去强行打破凌霜月的结界,那是最愚蠢的行为。

但她有自己的方式。

当夜,沈清涟在凌霜月那充斥着暖香与强势气息的房间里,辗转难眠。她推开窗,想透一口气,却愕然发现,窗外不远处的一株古松枝桠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静坐的白衣身影。

月光如水,洒在苏清砚身上,她闭目盘坐,膝上横着那把名为“寒川”的剑,仿佛与这夜色、这松树融为了一体。她没有看向这边,也没有任何言语,就像一尊沉默的守护雕像。

可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凌霜月也看到了,她走到窗边,红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揽住沈清涟的肩膀,对着窗外扬声道:“哟,苏首席这是来给我这别馆当门神了?”

苏清砚眼睫未动,恍若未闻。

沈清涟看着松树上那道清冷孤绝的身影,又感受着身边揽着她的、温热而充满占有欲的躯体,心中五味杂陈。

前有烈焰灼身,后有寒月照影。

她被困在了中间,而这冰与火的夹缝,或许正是她必须独自穿越的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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