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涟被夹在这冰火两极之间,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置在锻炉与寒潭之间的铁胚,承受着前所未有的煎熬与……一种奇异的淬炼。
凌霜月对于苏清砚的“站岗”行为,初始是嗤之以鼻的嘲讽,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嘲讽渐渐变成了某种被挑衅的不爽。她故意将房间内的暖香燃得更浓,故意将沈清涟拉到窗边更显眼的位置,甚至故意拔高了说话的音量,每一个举动都充满了对窗外那道身影的刻意炫耀与示威。
“看,她也就只能在外面干站着。”凌霜月从身后环住沈清涟的腰,下巴搁在她单薄的肩上,红唇几乎贴着沈清涟的耳廓,声音带着餍足般的慵懒和一丝挑衅,“而我,可以这样抱着你。”
沈清涟身体微僵,却没有挣脱。她能感受到身后胸腔传来的震动,以及窗外那道即便隔着距离,也依旧清晰存在的、专注而冰冷的目光。这种被双方以截然不同方式“凝视”的感觉,让她心乱如麻,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霜月,”她试图让气氛缓和一些,“何必如此……”
“我乐意。”凌霜月打断她,手臂收得更紧,将她更深地嵌入自己怀中,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任性,“我就是要让她看清楚,也要让你习惯——我的方式。”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又带着急切的声音,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打破了这诡异的平衡。
“清涟姐姐!凌师姐!”
是红绡!
她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气喘吁吁地跑到别馆院门外,却被凌霜月的妖族亲卫拦下。她踮着脚,焦急地朝着亮灯的窗口挥手,声音带着哭腔:“你们没事吧?我听说清涟姐姐出事了!让我进去看看她!”
凌霜月眉头一皱,显然对被打扰十分不悦。沈清涟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道:“是红绡!让她进来吧。”
凌霜月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窗外纹丝不动的苏清砚,冷哼一声,最终还是挥了挥手,示意亲卫放行。
红绡几乎是冲进来的,她先是警惕地看了一眼窗外的苏清砚,然后像颗小炮弹一样直接扎进沈清涟怀里,紧紧抱住她的腰,仰起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清涟姐姐!你吓死我了!我听说你的丹炉炸了,是不是很疼?你还被带到这里……你没事吧?苏师姐她……她是不是欺负你了?”她语无伦次,眼泪鼻涕都蹭在了沈清涟的衣襟上,担忧和依赖之情溢于言表。
沈清涟被她抱得措手不及,心中却是一暖。红绡的感情永远这么直接、纯粹,不掺杂任何算计和权衡。她轻轻拍着红绡的背,柔声安抚:“我没事,别担心。丹炉是意外,苏师姐没有欺负我。”
“怎么没事!”凌霜月不满地开口,一把将红绡从沈清涟怀里拎开些许,自己则重新占据了沈清涟身侧最亲密的位置,“要不是我回来得及时,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手!以后你清涟姐姐就住我这里,安全得很。”
红绡被拎开,瘪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沈清涟,又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气场强大的凌霜月,小声嘟囔:“可是……可是我也想和清涟姐姐在一起……”
一时间,屋内是红绡毫不掩饰的依赖与控诉,屋外是苏清砚沉默如山的守护。沈清涟被凌霜月半拥在怀,感觉自己像一块被三方力量拉扯的糕点。
她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心神的耗竭。
“好了。”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打断了这微妙的僵局,“红绡,谢谢你来看我,我真的没事。夜很深了,你先回去休息,好吗?”
她看向红绡的目光温柔却坚定。红绡虽然不情愿,但在沈清涟的目光下,还是乖乖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送走红绡,沈清涟又将目光转向凌霜月,语气带着一丝恳切,却也隐含着坚持:“霜月,我也累了。今晚……我想一个人静静。”
凌霜月金瞳微眯,审视着她脸上确实存在的倦色,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稍稍收敛。她伸手,用指腹有些粗粝地擦过沈清涟的眼下的淡青,哼了一声:“罢了,看在你今天受惊的份上。”
她终于松开了手臂,却指着内室里那张铺着柔软兽皮、宽敞得过分的主榻,“你去那里睡。”语气依旧是命令式的。
沈清涟没有再多言,默默走向那张床榻。她知道,这已是凌霜月此刻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她躺在陌生的、充斥着凌霜月气息的床榻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窗外,月光将苏清砚的身影勾勒得清晰而孤独。屋内,凌霜月并未离开,而是抱臂靠在离床不远的玉柱上,闭目养神,姿态慵懒,感官却如同最警觉的猎豹。
前有狼,后有虎,中间还夹着一只需要安抚的兔子。
沈清涟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漫长的一夜,注定无人入眠。而她,在这情感的夹缝与阴谋的阴影中,必须尽快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