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两人逼退出去之后,表情又变得柔和,接着对着玻璃门再度做出冷峻的表情。她轻轻叹息一声,内心反省刚刚的态度太凶,打开水龙头冲了下脸,直到面容白璧无瑕。希望这份突如其来的友谊不会叫小纪多想,千素柔决意铲除两人间一目了然的隔阂。
女神型姬友,关键是无所不能,从天而降的信心让她在自己眼中不同凡响。纵使游戏不再按照原来的轨迹,也没任何影响。她是千金小姐,是阳光型角色,也是主角挚友。从今往后,她会介入每个情节,完美解决所有问题。不管是奇怪声音还是世界意志,统统都给她望洋兴叹。
她深呼吸,切菜,倒入锅内,将裹好粉的猪排夹入油锅。厨筷是武器,挥动自如,清扫所有难题障碍。不论成品怎样,始终保持自己的方式。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慌忙是错误的始端。她不慌不忙;答应自己永远都不会再慌忙。她是吴王勾践,卧薪尝胆,不再重蹈覆辙;她是莱顿爵士,复现最美的少女绘卷,为故事划上完美句号。
遴花女子学院中谁是公认才女的第一名?是我。
千素柔想要逃遁远方,但她被赋予的使命实在是太重大了。改写游戏的结局,让故事里、故事外的每个人都收获幸福。只有她能做得到。
她把准备好的菜色装盘,细嗅肉排和拌菜料油的味道。盛上米饭,将炸猪排盖在上面,使用切成对半的小番茄、黄瓜条和美乃滋简笔画进行点缀。数好对应数量的筷子,发出中气十足的声音,使唤在客厅忽略彼此的两人。于是内里不合的两人出于对千素柔的爱,一人端碗一人盛汤,并排而行。千素柔不刻意去关注她们,将换气扇开到最大,前往卫生间换身衣服。
回到房间的瞬间她便发现端倪,有擅自侵入的痕迹,但千素柔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好奇心。
如果是有好感的朋友,期望了解对方是出于善意。一直没有邀请小纪前来,是不想拆穿名为千素柔的幻想,或许是这件事让她有些受挫,于是仍对那日的告白耿耿于怀。
千素柔对于观察人类这种事还是不太熟练。在考虑他人心情时难免不安、产生错漏,但只要时刻阐明正确的想法,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缩在狭窄的空间冲凉,流水带走一个过去的自己,千素柔带着无可匹敌的微笑重生。回到餐桌时,已是有说有笑,小晚和小雨芹在说,小纪安静在听。
“干嘛不动筷子?搞得我好像是封建大家长一样。”
在这么问的时候,千素柔整理好大脑储存的信息,将餐盘的料理按喜好分配到纪钰舒和纪雨芹的菜碟里。我也要小千夹菜!金宵月发出可爱的抗议声音,眼神带着极为迫切的神色,掌心即将触及到千素柔的手腕,旋即一个小肉丸被塞到金宵月的嘴巴里。
脸颊鼓成圆圆的形状。
“我不会再上当了。”
千素柔故作可爱地嘟起嘴。将金宵月提供菜单的事公之于众,残忍地表示既然都是你喜欢的,就自己来夹。她马上又看向纪钰舒——
“今天的小纪有点怪。是被我吓到了吗?难不成以为我会住在那种会配给公共管家的高级公寓里?”
纪钰舒慌忙地点点头。尽管是临时给自己添加设定,她还是对小千主动挑起话题感到开心。稍微吐槽了一下新房子的环境,最后用十足宠溺的声音说道:
“我尊重素素你的选择,不过搬家时竟然不叫我来帮忙。唉,真希望你偶尔能依赖我一点。”
千素柔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平常我都是被依赖的一方嘛。”
“就算离都佑大学很近,走夜路时肯定也不太安全。反正我也经常要回家陪雨芹,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吧?以前毕业的学姐跟我说,音乐学院和表演学院的宿舍是近期新建成的,环境不错,空间很宽敞。所以我就想,素素你要是在学校想要休息的话,可以来我的寝室。”
金宵月偷偷往千素柔的碟子里夹菜。小千增进她和纪钰舒关系的想法未经掩饰,她自然能察觉到。如果她们同作为小千的朋友,这个想法不难实现,但爱情是条没有出口的单行道。在听到纪钰舒的邀请后,她发出有些嗤之以鼻的声音——
“啊,纪小姐……这么喊有点太生疏了,干脆叫你钰舒吧。钰舒你的想法太单纯了。在遴花女子学院里,可能串个宿舍很平常,毕竟住校的女生数量很少,留宿反倒热闹。但都佑和遴花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每年遴花直升上去的学生大概有两百人上下,这还是往多了说,占学年人数的六七成,其中至少一半都聚集在女子学院。”
金宵月依旧忽略本人的意见改口。她继续说:
“也就是说,在排除女子学院的前提下,都佑大学近万人的新生中遴花的毕业生只有不到百分之一。分散到各个专业的话,每个专业大约只有一名遴花毕业生,其影响力可以忽略不计。”
感受到千素柔的视线,金宵月讲起话来愈发铿锵有力。
“百分之四五十的学生来自本省,可能对遴花有所了解。但更多的学生来自五湖四海。工科有单独校区,人文社科一向在都佑占据主流地位,同时人的素质也最是良莠不齐。虽然都佑的分数线在第一档,但不要以为一个人成绩好就容易相处。不选择单人宿舍的话,分配到什么样的舍友完全随机,就跟最近流行的抽卡游戏一样。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像钰舒你这么单纯,说不定分分钟就被拆吃入腹了。”
用筷子刺入一个肉丸的内部,金宵月将其缓缓对准纪钰舒。
“总而言之,遇上对此毫不介意的舍友概率很低。还有就是,小千到你寝室休息的话,难不成你们要躺在一张床上?”
千素柔没有第一时间发表看法,只是像啰嗦的家长一样呢喃不许玩食物,摆出一副要动怒的样子。因为她发现假装动怒是个很有效的威慑,尤其是拥有某样正当的借口时。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把肉丸塞进嘴里,金宵月仰起头看向纪钰舒。
兴许最后一句话才是全言的关键。这时纪钰舒仿佛在眼前看到一副错觉画。那是美丽笑颜遭到扭曲后的影像。对侧窗户倾泻着白日残余的最后一点儿光芒,疲弱苍白的光芒打在金宵月的背后,衬托着她面容的雪白。在雪白的对比之下室内便显得昏暗,但画卷主体的雪白却非亮色,反而像是恐怖主题中的刺激核心,透过那仿佛渗着幽光的睥睨眼眸传递过来。自己看到的是一匹伪装成人类的狼,真正想要将自己拆吃入腹的人是她才对,目的是霸占素素。
眼下也是金宵月狡猾计谋的一部分。
“我倒是不介意啦。”
看似素素站在她的这边,但游动的眼神却是在警告金宵月,那是相当亲密的默契,化为信息传递的身影。
纪钰舒心里想着,总得再说点什么。但是想不到反驳金宵月的理由,要是用也许、可能这些词,一开始便等同于认输。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
“小纪在邀请我之前,记得征求室友的同意。次数的话不宜太多,毕竟再喜欢的食物天天吃也会感到厌烦的。我也会努力做到不被讨厌——其实是小晚说得有些夸张了,好孩子还是很多的。至于一同回家可能有点困难呢,因为我有咖啡店的打工。就算小纪你愿意等我,小雨芹也肯定会抱怨我一个人独占她的姐姐呢。”
千素柔向纪雨芹投去征求意见的目光。
纪雨芹伸出筷子,分别夹走纪钰舒和千素柔碗碟中的一部分,置于碗碟中——
“独占是不可以啦。不过,不是有两全的方法吗?”
办法是由纪钰舒接送。
千素柔有点吃惊。她本以为纪雨芹会顺势赞同。稍微一想,大概是因为小纪拒绝了自己的告白,所以暂时被归纳到相对安全的范围,而她们两个人的交往属于可知的范畴。
或许也有惜冬的缘故。
纪雨芹吃掉其中一个肉丸。
“就算我说不要,姐姐肯定还是放心不下千姐姐你。姐姐去年暑假在格陵兰岛滑雪橇的时候学过开汽车,挺熟练的,找个驾校就可以直接去考证。反正妈妈的车也是在车库积灰,姐姐考完证后,既方便带我出门,也可以去接千姐姐你。”
纪雨芹给纪钰舒使眼色。
贴心的妹妹想得如此周到,纪钰舒顿时有股七日拿下驾照的信心。她重申这件事时态度显得有些强硬,千素柔不好拒绝,事情就这样被决定下来。
金宵月一言不发。
她低着头、缓慢且频率一致地进食,偶尔夸赞一下千素柔的手艺,甚至主动帮纪钰舒倒果汁,像是对这件事的敲定一样感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