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我疑惑道。
“祈福啊。”他瞪着死鱼眼，“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祈福是什么？”
“第一，不能吃。”他伸出手指，“第二，你管是什么不是什么，又不是为你祈福，你只需要好好跟着我就行，完事了给你买一杯苦岩火村。”
“好耶！”
我双手赞成，主要是对后面的提议。
从山脚往上，是九百九十九道台阶，古朴的石台爬满青苔，留下时间流蚀的缝隙，我起初还能蹦蹦跳跳，可没到一半就有些累了。
“陆休，我不想爬了。”
我落在身后朝前面喊道。
“忍着，把这当做锻炼。”他面不红气不喘地说道。
“那我能用大嘴爬山吗？”
“你想被重新塞回【黑箱】你可以试试。”
“好吧。可是我真的爬不动了。”
没有吃的作为动力，我感觉自己每一刻都在燃烧自己的生命，要变成干尸了。
“……唉，你怎么这么麻烦。”他嘀咕着坐了下来，“休息一会儿。”
我立马趴在地上开始打盹。
台阶上可以看见小小的蚂蚁，我抓了一只，塞进嘴巴里，没啥味道。
青苔也不好吃，苦苦的。
我看向陆休，他枕着头，看着天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一时看得有些痴了。
连嘴角的口水流下都没发觉。
“你怎么了？一副痴呆的模样？”
“吸溜……没有……我在想你是什么味道的。”
“你不是咬过了嘛。”
“那是手，手的味道跟其他地方的味道是不一样的。”我撑起身子，开始发表自己的长篇大论，“手因为经常活动的原因，所以肌肉会比较紧实，咬起来没那么软，但是如果是其他部位就不同的，比如你的腿部不发达，那么就偏向软烂，我一口就能咬下一大块，再比如……”
“停停停！我现在没有兴致听你去怎么把我做成一道菜品的。”
“……嘁。”
我闭上嘴巴。
“陆休。”
“干嘛？”
“凤凰会坏不坏啊。”
“……是涅槃会。”他叹气，“怎么跟你说呢，之前不是说浩劫会毁灭一切美食嘛。”
我点头。
“那么涅槃会就是想方设法让浩劫降临的疯子，他们自己过不下生活，觉得世界没有意义，所以就想要把所有人都拖入地狱，你根本无法跟他们沟通，他们已经完全将自己困在自己的精神世界，甚至连死亡，他们都认为是一种飞升，这种不怕死的敌人才最可怕，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们下一秒会不会在你身边发疯自爆。”
“听起来好可怕。”
“所以他们是应对司的头号大敌，只可惜每次围剿都会有残党存活下来，烧不尽，因为他们的根，已经深深扎在这个社会的土壤中。”他的目光放空，倒映出天空的模样，“快节奏社会下的集聚的高压、网络发展带来的灰色地带、流言蜚语传播的暴行……人们的心啊，被各种各样社会发展的副产物层层包裹，而这些污秽，便是怪诞、恶魔钟爱的食粮，也是这种极端思想的温床。”
“我们没办法，没有办法一下子改变这个社会，就像是一颗树，你明明知道它开始腐朽了，却不能用斧头砍倒，因为这树上，还生活着千千万万个无辜的人呐，你只能用剪刀修建，喷灌杀虫剂……可是这只能解决外面的腐烂。人心坏了，人就会发狂；树心坏了，树就会瘫倒……”
“哈哈……这么听起来，总感觉自己有些愤世嫉俗呢。”
“听不懂。”
我一如既往地回答道。
“听不懂好啊，听不懂你就不会烦恼这些，有时候还挺羡慕你的，只知道吃，一点吃的就可以满足一天的快乐，到了我这个年纪，我都快忘记了纯粹的快乐，到底是何滋味了。”
“应该是甜甜的吧？”
“嗯哼。”
他闭上眼睛，开始小憩。
我也闭上眼睛，风拂过树叶，惊落了一夏的喧哗，远处、近处，是游人的声音，笑声、吵闹声，混杂一团。
而我们躺在石阶上。
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
在太阳偏斜的时段，我们终于登上了最后一阶。
“啊……不行了，我要死了，海草团，我要喝苦岩火村……”
我直接倒在地上，神色恍惚地喊道，内心只有对苦岩火村纯粹的执念。
“……这山顶上哪儿有奶茶店……下山了给你买。”
“还要爬下去？！”我的声音惊得变了调。
脑袋摇成拨浪鼓，脑后扎成的双马尾也跟着轮流拍打在脸颊上，带来细密痒意。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当然不是让你走下去，有缆车的，我们坐缆车下去。”
他指着不远处那滑下的圆舱。
“那我们为什么不坐这个上来？”
“当然是祈福，要心诚则灵，算了，跟你说你肯定不懂。”他伸出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拖着我走进朱红漆纹的大门里。
里面的味道超级奇怪，混着烟味，檀香味，还有淡淡的霉味。
而且我不知为何，有些害怕，仿佛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那居于庙宇中央的金身神像更是让我惶惶不安，想要逃离这里。
“陆休，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感觉有人看着我。”
“这里是先天之灵庇佑的地方，能看你的估计也就只有祂了。”
“先天之灵？”
“不能吃。”
“……”我还没开口呢。
“先天之灵你可以这么理解，诞生于神话之中，被人们所认可的天地神祀，与恶魔和怪诞不同，祂们是诞生于人类文化之中，佑护人类的守护神，也是为数不多能够放心沟通或合作的对象。”
“是好人吗？”
“不是。”陆休当着神像的面说道，“顶多算是中立的存在，祂们没有恶魔那么狡诈混沌，也没有怪诞那么无知愚昧。”
“那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了。”
我撇撇嘴。
“你知道就好，所以以后不要别人给你一颗糖你就屁颠屁颠跟着对方跑，结果被卖了还要帮对方数钱。”
“我才没有那么笨呢！”
“不敢苟同。”
这句话什么意思？
他没有理会我，而是取来三柱香，弯腰一拜，将香插入香炉之中，双手合十，闭眼祈福。
没一会儿他就睁开眼，转身朝门外走去。
“这就结束了？”
“当然，不然你希望我在这儿呆一夜嘛？”
“感觉你一点都不在乎。”
“怎么可能，我对自己的小命可是很看重的。”
我们一边拌着嘴，一边朝着山下走去，从静谧的山林走入都市的喧嚣繁华。
直到黄昏熄灭在长夜的星光中。